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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8:16 作者: HeyJane
「你媽媽見過梁昕玥嗎?」
致音想起母親上回來青州的時候,梁昕玥去團建了兩個禮拜,兩人沒碰上,於是搖搖頭:「沒有。」
「陸修遠有沒有見過?」
「他們本來要見面的,但欣玥後來自己跑開了,就沒見上。」
「梁昕玥為什麼要跑?」
「她說她不想做我和陸修遠的電燈泡。」
「真的嗎?」胡英渡問她。
胡英渡打開電腦,給致音看照片,那是致音寢室的多張照片。
致音的大學寢室,四張上床下桌,但從始至終只有三個人,一個是致音,一個是金晨晨,還有一個是付思怡。
四號床一直都是空蕩蕩的,沒有人在。
致音沒有什麼表情,直勾勾地盯著這些畫面,仿佛在夢遊一樣。她訥訥的說:「欣玥這人愛自由,有時候是經常不住宿舍的。」
胡英渡沒有反駁她,反而柔聲問她,「那你和周也呢,你們是怎麼熟起來的?」
致音半晌沒反應過來。
胡英渡溫柔地喊她:「致音。」
「是一次慶祝會。他要被人打了,我幫了他,他還用摩托車載我。」還親了我。「後來下了雨,他被打了一頓,我就衝進雨里,跟著他走。」
致音模糊地木訥地回憶著。
她的心裡開了洞,有風一陣接一陣,越來越強烈地吹進來,把她的洞越吹越大,就好像要把她的秘密展於人世一樣。
胡英渡接著她的話,說,「然後你是不是搬去了一個郊區里住?住在了他對面。」
致音點頭。
「致音?」
「嗯?」
「你看。」
致音順著胡英渡的指示,看電腦上的圖,她看見了交通監控視頻里,她一個人騎著摩托,穿著粉色皮衣和黑色破洞牛仔褲,沒扎頭髮,漫無目的的在偌大的城市裡胡亂開闖,最終停在了青州的最海邊。
視頻切換,她看見自己從計程車裡衝出來,沖向路邊一處電線桿上。那計程車司機還因為擔心,特意下車來勸她,但她跟沒聽見一樣,先是摔了一跤,又跌跌撞撞地繼續往前走。
視頻再切換,她看見自己租了個房子,房東還開電瓶車帶她去買生活用品,她坐在房東的電瓶車,一個人在那邊自言自語,房東時不時回頭用一言難盡的表情看她。
視頻又切換,是她騎著摩托車闖紅燈去看一場大火,明明裡面已經清空了人,但她還是在大喊周也的名字要衝進去救人。
致音目光呆滯地看著視頻,而胡英渡緊緊盯著致音的一舉一動。
她正在盲目地、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場她一個人的獨角大戲。
視頻還在繼續切換,接下來是一家賓館的視頻監控,監控里她一個人開了兩間房。樓道監控里,她甚至還在一個人糾結到底該去哪一個房間。
視頻還切,那是一個小型的樂隊合拼演唱會,觀眾都已經在陸陸續續散場,她卻對著空曠巨大的舞台高聲大呼周也的名字,為周也吶喊,為周也喝彩。
……
所有的視頻,致音所看見的一切,聽見的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
沒有人能看見她的看見。
沒有人能聽見她的聽見。
也沒有任何人能感受她的感受。
周也從始至終都是她的,梁昕玥也從始至終都是她的。
胡英渡關掉了視頻。
致音還直愣愣地盯著電腦屏幕發呆。發了一會呆,她忽然啊地大叫了一聲,起身想去砸電腦屏幕。
監控房裡,吳念慈猛地撇開了眼睛。
她看不了這樣虐人的場面。
胡英渡拉住致音的手,化解了她一拳頭的力氣,輕輕說:「致音,我們都看不到周也,也看不到梁昕玥,只有你看得到,為什麼呢?」
致音搖搖頭。
胡英渡說:「致音,卡夫卡說過什麼?」
卡夫卡說,我們唯一能夠逃避的就是逃避本身。
致音咬唇不語。
胡英渡打開電腦里的照片庫,一張張地翻了出來。
第一張是胡英渡拍的致音書房裡搜集的一切有關杭州保姆縱火案的新聞。每一篇被致音打過星號的新聞都會胡英渡拍了下來。「這是六月出的新聞,杭州一起保姆縱火案。裡面這位保姆小偷小摸家裡的金石銀飾,大錢小錢,最後罪過隱藏不住,一把火燒了整個別墅。」
「致音,你的周也是不是父母也是被保姆放火燒死的?那為什麼會這樣呢?」
致音目光無神地看著照片,一言不發。
照片被往後翻。
接下來是一張紙,上面是致音的筆記,寫了出自《莊子·齊物論》的莊生夢蝶的典故。上面周也兩個字被劃了線,邊上還寫著致音自己的名字,兩個名字還同時指向了ZY的兩個字母。
「致音,你這麼聰明,肯定知道你自己做這些記號是什麼意思。你給周也創造了他的家世,給周也創造他的名字。」
「……」
「致音,我們都看不到他,只有你能看到他。」
整個診療室很安靜,胡英渡每一個問題,都在完全地擊碎致音整個賴以生存的信仰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