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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8:16 作者: HeyJane
可是這個叫梁昕玥的姑娘,陸修遠也沒見到,她也沒見到。
所以,是不是……
是不是這個叫梁昕玥的姑娘根本也是致音的幻覺呢?
再往回想想,任何閉著眼就能看見的畫面,都會在後知後覺時,發現自己已經錯得多麼離譜。
自從那一年致音出事之後,她就對致音越管越嚴,恨不得把她的吃喝拉撒全部二十四小時監控,恨不得把她餘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安排妥當。
她實在太怕了,怕致音抑鬱,怕致音出事。她不想致音出人頭地,只想她能健健康康地過一個平凡人的人生。能夠好好的嫁人生子,平平淡淡地走完這一生。
她的致音太優秀了,優秀得太容易遭人嫉妒了。她寧可她不要那麼優秀,她只要她平安快樂。
人在巨大的痛苦和創傷面前,所有的反應都是會遲鈍和滯後的,但是這種反應的後遺症可怕到之後的任何一個瞬間,稍微看見一點與那個痛苦和創傷相關的東西,渾身每個汗毛都會戰慄起來。
也許正是她這樣的十年怕井繩,才把致音逼得越來越緊,最後把她推入了無法挽回的深淵。
陸修遠幽幽地想起,致音說起母親的時候,總是一副無奈又心疼的表情。
也許正是因為致音太在乎她母親的感受,太想讓她的母親不要擔心,所以一次又一次地逼迫自己,讓自己獨自承受她單薄的靈魂還承受不起的一切。
說到底,還是因為她太懂得了。太懂事了,所以當母親只有一百塊的時候,她絕對不會像其他任性的女生一樣還要求媽媽買一個九十九塊的洋娃娃給自己;所以當母親生病的時候,她絕不會為了自己的前途而拋下生病的母親;所以當母親為她的未來殫精竭慮的時候,她會按照母親給她安排的每一步扎紮實實地走下去。
她懂事,乖巧,溫順。
她默默把所有傷痛和惡意一一打包,收進行李,然後拖著這些沉重的負累,踽踽獨行。
她走過荊棘,路過荒野,途徑沙漠,一路尋找綠洲。
直到她遇到周也。
就像即將面臨乾涸的山澗小溪遇上了海濤洶湧。
精神科醫生出了會診結果,請吳念慈去辦公室。吳念慈帶著陸修遠一塊過去了。
主治醫生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醫生,眉頭乾淨,他面前的電腦上,還在播放致音出交通事故的監控錄像。
胡英渡指了指邊上的椅子,簡單地說:「吳女士,請坐。」
醫生翻了翻致音的病歷,問:「是患者的母親?」
「誒。」
醫生:「我們初步診斷,患者應該患有感知覺障礙和認知功能障礙。」
「感知覺障礙還有什麼?」
「感知覺障礙,也就是患者可能出現幻聽、幻覺等主要表現,認知功能障礙,就是說患者在信息、記憶的處理上有認知障礙。」
吳念慈感覺自己嗓子抖得厲害,「這是什麼意思?所以致音她到底怎麼了?」
「吳女士,按照你描述的您女兒的症狀,和剛剛她在監控錄像里的表現,她很可能是患有SCH,也就是慢性精神分裂症。」
吳念慈雖然心裡做了無數的心理建設,但到這個時候,還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呢……嗯?」
胡英渡見慣了難以相信患者病情的家屬,溫聲道:「請冷靜,吳女士。」
陸修遠上去扶住吳念慈的手:「伯母,冷靜下來。致音需要你。」
吳念慈捏了捏沉痛的眉心。
她輕輕眨了眨眼,就無聲地流出了兩行眼淚。
胡英渡在病曆本上刷刷寫了兩行字,把病歷遞給吳念慈:「吳女士,我們可能需要進一步觀察病人的臨床症狀。門診樓出去對面五號樓是住院部,你在樓下櫃檯那邊先去辦一下住院手續,再繳費,護士會幫患者安排好病房的。」
吳念慈接過病曆本,跟陸修遠一塊出了醫生辦公室。
……
致音是在晚上十點多醒的。
人跟在泥地里滾過一樣,渾身發酸發脹發疼。她動了動手,馬上就疼得吸了口氣。
吳念慈的聲音出現在她的左前方,「音音你醒了?」
致音嗓子發乾:「嗯。」
吳念慈沖她笑笑,說:「餓不餓?」
致音眯了眯眼睛,輕聲問:「周也呢?」
吳念慈臉色一凝。
胡英渡給了吳念慈一個安心的眼神,搶先一步,說:「周也在其他病房,還沒醒。」
致音看了眼身穿白大褂的胡英渡,將信將疑地問,「他傷得嚴重嗎?」
「還好。不算嚴重。小腿骨折,身上皮外傷比較多。」
「我看他流了很多血。」
胡英渡笑了笑,說,「出車禍流血很正常。你先好好養傷。」
「……好。」
胡英渡讓護士給致音測量了體溫,就出病房了。吳念慈連忙跟了出去,關上致音的病房門,喊住胡英渡:「胡醫生!」
胡英渡回頭,「怎麼了?」
「剛剛……」
「吳媽媽,」胡英渡改了稱呼,說,「對於致音這樣的病人,我們不能給她太大刺激,在她車禍傷還沒痊癒前,先不要驚動她,免得她引發一系列焦慮分離等的臨床症狀。一切從患者立場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