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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7:53 作者: 衣露申
    「行啊。哎,其實,我是想找你說說話的。」

    「出什麼事了?」

    「哎,沒什麼大事,就是昨天家裡出了點事,心裡有點不痛快,想找你聊聊。」

    「家裡?怎麼了?」

    「唉,還不是我媽搞出來的。不過這次好像真有點邁不過去了,我就想跟你打聽打聽,要是這檔口離婚,會不會對年後那件事兒有影響?」

    「你要離婚?」霍別然大吃一驚,視線下意識地朝走廊那邊看了一眼。

    「哎,我媽已經纏著我鬧了一天了,不過這事兒也怪不得她,我也矛盾得很。」

    「你媽知道你在外面的事兒了?」

    「哪能啊!不是這事兒,是簡寧的問題。」

    「她什麼問題?」

    「哎,家醜家醜,這就不說了。我這真是流年不利啊,這年過得真是快趕上六國大封相了。」

    「杜哥啊,這事兒吧還得是你自己掂量掂量,說不準兒還是一件好事兒,你也這好順水推舟是吧?畢竟人家堂堂部長的獨生女,你也不能老這麼藏著掖著,要是能離婚,也是件兩全其美的事。」霍別然心下疑惑,可是嘴上倒是滴水不漏。

    「我這就是在猶豫著呢,你想著這緊要關頭,年前剛遞了競聘申請,當然還是家宅安寧最好,等到這事兒板上釘釘了,再緩緩圖之不是?哎,哪知道我媽非要鬧,你也知道我媽現在他們還住在政府分的小區里,這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連我們單位都有人知道了。我都才剛知道了一天,今兒早上就有人給我打電話問我了。我也不知道我媽到底跟多少人說了這事兒,非要鬧到離婚她才收手。」

    「杜哥,這事你先別著急。先把家裡的事情處理好了咱們過完年再來好好商量商量,我也幫你去探探口風,我估摸著吧,這問題應該不大,誰家沒有點事兒呢?就算當官的,那也是正常人不是?只要咱們把輿論的風向控制好了,這事沒準還能是個好事。」

    「行,就聽你的。聽你這麼一說,我這七上八下的也就有個底兒呢。行了行了,我也不耽誤你了,這大過年的,老給你說這些糟心事兒。」

    掛了電話,霍別然立刻就給邱志打過去了。

    「幫我查查杜益民要離婚這事是怎麼回事。查到了立刻給我打過來。」

    打完了電話,霍別然也沒急著去找簡寧。他站在住院部的外面,那種緩緩蔓延的心疼讓他眼圈有點澀, 如果說當年他得知吳秋明跟簡寧分手還有點幸災樂禍的話,那麼此刻的他,在深深的無力感之後只會覺得心痛,好像那些侮辱,那些不為人知的疼痛都加諸在了自己身上。

    他曾經不明白簡寧的選擇,但他現在明白了。但在明白之後,又忍不住嗤笑,那些所謂的安定,一次又一次地證明只是她一廂情願堅持的幻覺罷了。他很想上前搖醒那個執迷不悟的女人,指著那些男人對她說,諾,你看看,這就是你選的男人,那些隱忍不屈,那些委曲求全,哪怕只是分給他一分,他都要感天謝地了,可是這些男人卻棄之如敝履。

    簡寧走了出來,看見他站在外面,走近了問他,「剛才我去繳費,他們說帳戶里已經存了五萬。你給個帳號給我,我把錢轉給你。」

    第九章 佛度苦厄誰來渡我(2)

    「你一定跟我分得的那麼清?」

    「霍別然,這是兩碼事。」

    霍別然轉過頭,也沒看她,「我以前覺得你總是連名帶姓地叫我,不像他們,要不叫我老霍,要不叫我別然,我自己還不覺得那種生分,總覺得你這樣霍別然霍別然這樣的叫,我聽著都有種不一樣的感覺,今天才知道,這都是自作多情了,其實如果不是昨天你走投無路了,你也不會給我打電話吧?如果不是我發的那條簡訊,你肯定連我電話號碼也不知道吧?你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推開,恨不得字典里都沒有霍別然這三個字,簡寧,沒有霍別然的人生真的過得好嗎?」

    「我現在不想談這些事情。」簡寧別開頭,但語氣總顯得有點虛弱。

    「我也不想跟你談,哪怕你爭氣一點,我也犯不著今天跟你說這些話。好,你跟我說你結婚了,結果呢?結果你連抓jian的勇氣都沒有,只會來找我出氣,跟我上床是報復了誰?杜益民嗎?還是你自己?你也知道今天是大年三十,那你男人呢?你媽都這樣了,他呢?他壓根就不知道吧?他關心過你沒有?你知道你的處境嗎?你跟他過了這麼久,他有沒有設身處地為你想過?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還是你昨天也從來沒想過要給他打電話,哪怕你早就六神無主了,你都要急死在醫院裡了,你也從沒有指望過他,對吧?你經營的這些虛以為蛇的婚姻,到底是給誰看?你自己嗎?你在我面前拿喬,不接受我的幫助,恨不得一分錢的關係都沒有,你那所謂的骨氣就是用來傷害真正關心你的人嗎?」霍別然直直地看著簡寧,不放過她表情的一絲變化。

    簡寧從昨天白天開始就在經歷著各種事情,她媽的病危更讓她整個人生都墜落到了谷底,不是心情,是整個人生。如今被霍別然這樣一說,她只覺得臉上那層面具搖搖欲墜,四分五裂。

    霍別然不等她開口,就說,「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晚上我來接你,要不你自己到我家也行,我們家還住在那。」

    說完他就走了。等走遠了,霍別然確信已經走出了簡寧的視線,他才把繃緊的背完全放鬆了下來,然後這才開始有點惴惴。這劑藥下得是不是有點太猛了?

    一直以來,她要的從來不是普世的認同,也不是那種退而求其次的安穩。她只是要一分安全,一種不為他人動心就永遠不會痛心的安全。那種植根於骨子裡的偏執一路支撐著走到今天,她從未沒有一刻像此刻這樣動搖過自己的信念。

    那些痛徹心扉的失去就好像明明還發生在昨天,但是她卻明明聽到自己心裡有個聲音說,你真的還要再相信一次嗎?

    因為是小城市,所以並沒有禁菸火,所以還沒到下午,噼里啪啦的鞭炮聲此起彼伏,簡寧在醫院裡待到五點,又回了一趟家,等到霍別然家的時候,都快6點30分了。因為是冬天,天黑得特別快,她一下車,第一眼就看見遠處那個四個角都飛出去的小亭子。原來它居然還在。從出事之後,她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裡,十五年過去了,她以為自己今生都不會再踏進這條巷子,沒想到再看見,也不過如此。她慘然地笑了笑,按響了霍家的門鈴。

    霍別然已經忐忑不安了整整一個下午了,怕在客廳聽不見門鈴響,一直坐在院子裡,**跟他說外面冷得很,嘮叨著讓他進來,他也不為所動。一會又怕鞭炮聲太響,恨不得把耳朵都貼在鐵門上。等到簡寧一按門鈴,他一個箭步就沖了出去,耳朵比他家狗都還靈。等到門打開,他家那隻阿布拉多才後知後覺地叫了幾聲。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既然答應你了,怎麼會不來?」

    簡寧提著東西,霍別然很自然地就接在了手裡,「走吧,就等你呢,快開飯了。」

    「寧寧,來了呀!快,快,來,坐會兒,先喝點茶,馬上就可以吃飯了。」霍別然**還是風風火火熱情似火的樣子,好像昨天晚上的爭執從沒發生過一樣。拉著簡寧的手,親熱得像對待自己親生女兒一樣。

    「阿姨好,叔叔好」簡寧一踏進霍家,就有種走進時光隧道的感覺,讓她有點無所適從。

    「阿姨,這是一點年貨,這大過年我也不知道送些什麼好。」簡寧把霍別然手裡的禮品袋接了過來遞給**。

    「就過來吃個飯你還這麼客氣幹什麼?還真把自己當外人了,寧寧啊,我可跟你說,這前幾年沒走動,是阿姨的錯,阿姨的疏忽,既然現在又聯繫上了,可別又見外了哈。想想當年你每天都跟咱們家別然一起到我們家來做作業吃飯,怎麼一恍眼都十多年了,哎,真的是……」

    「行了,讓人家閨女坐下先歇會兒,聽你嘮叨這些做什麼?」他爸示意簡寧在沙發上坐下。

    簡寧是知道當年她爸出事之後發生的所有事的。當年她雖然跟霍別然冷戰,但是霍別然的父母對她們母女都是盡到了鄰居的本分,甚至比很多親戚都要熱心得多。即使她們搬走了,霍別然她媽還打聽過她們,還來租住的房子看過幾次。只是因為簡寧的自尊心受不了,兩家人才漸漸淡了,沒了什麼聯繫。

    「叔叔,我不知道你現在還喜歡下棋不,這是家裡的一套棋具,我爸走了之後更沒人碰它。這些年,我一直在外地,從來沒有登門拜訪過你們,當年叔叔為我們家的事四處奔走,還讓學校減免了我的學費,如果不是因為叔叔和阿姨,我想我跟我媽,」簡寧頓了一下,「這些情,我一直都記在心裡,昨天你們又幫我那麼大的忙,我真的非常過意不去。」

    第九章 佛度苦厄誰來渡我(3)

    「寧寧,你可千萬不要這樣說。這算什麼呀,你再這樣說,阿姨可就要生氣了。」

    「寧寧,你阿姨說的對,年貨我們就收下了,可這套棋具你可得收回去,這是你爸爸留給你的,你可不要隨便送人。」

    「叔,這是我的一片心意,您一定要收下。這些年,我一直都不好意思,也從沒有當面跟你們說一聲謝謝,今天還這麼冒昧地到您家來吃年夜飯,如果你連這點心意都拒絕,我真的沒臉見我爸爸了。」

    「好了,好了,大過年的,說這些幹什麼,老霍,就收下吧,看看都快要把寧寧逼哭了。」

    當年霍別然他爸還只是政府里一個小科長,這房子還是祖上傳下來的,後來因為政策,周圍住的人都把地給賣了,那年月濱江市有點錢的人都在這附近買了地修別墅,霍家的房子就夾在了這些當年還是很氣派的別墅中間。因為簡建國發財之後總覺得自己沒什麼文化,平時就喜歡收點古董字畫,又被霍家一水兒據說是祖上傳下來的實木家具和字畫給狠狠地震了,覺得人霍家才是真正的文化人兒,一天到晚抱著收來的東西就朝霍家跑說是要讓霍科長掌掌眼,這兩家的大人才越走越近的。當年簡建國雖然修的別墅是這片兒最氣派的,據說也是最有錢的,霍家的小獨院兒就在這片房子裡被襯成了最寒磣的平房院子,可這兩家的關係卻是當時最好的鄰居。當年的簡建國也沒少霍家的忙,這都是做小輩的不知道的事。不過,這世間的事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還是老話說的話,三窮三富不到老。霍別然他爸看著那副榧木的棋盤又忍不住想起當年的簡建國雖然是個大老粗但為人豪慡的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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