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2023-09-28 03:47:53 作者: 衣露申
「死心眼兒有什麼不好?我要不是死心眼兒,你現在還指不準是哪家媳婦兒呢!」還沒等霍別然搭腔,覃珏宇就接話了。
霍別然笑著敬了覃珏宇一杯酒,「來,為死心眼兒干一杯。」
吃完飯又閒聊了會,霍別然跟盛鐵怡就走了,「你家住哪兒?我送你。」
盛鐵怡也沒推辭上了霍別然的車。
「我還真不知道池喬今兒會叫上你,雖然經常聽她念叨你。」盛鐵怡言下之意就是今兒這齣鴻門宴她也是被蒙在鼓裡的。
霍別然其實挺欣賞盛鐵怡的,落落大方,乾淨利落,一看就是性格豪慡的女子,當然心眼小的人也不會跟池喬當那麼多年好朋友了。當即也就心照不宣再也沒提那個話茬,兩個人都是聰明人何必把話點得那麼明,非要說透了才有意思?
「她還能念叨些啥,不就是經常給她雜誌投廣告噹噹冤大頭之類的。」
「哈哈,只是其中一部分,她說打著你的旗號出去騙廣告挺好使。」
「她打著自己婆家的旗號就夠使了,還不是看著我好欺負。」
「你們倆那麼鐵,大學的時候居然沒發生點什麼還真夠奇怪的。」
「她又看不上我,她年輕那會只會迷大叔。我年紀太小了,只夠當她哥們兒。」
「這倒也在理,她口味是挺重的。」
兩個人雖然沒看上眼,但倒是彼此都很投緣,霍別然覺得盛鐵怡這女人真是太容易讓男人把她當成哥們兒了。
西市的交通狀況因為修地鐵開始就變得越來越糟糕,這都早過了高峰期,可是二環路上還是照樣的堵。霍別然隨手打開電台,想放點音樂,可是翻來覆去都是些交通信息和新聞,正低頭調著台,盛鐵怡提醒他,「綠燈了。」
就這麼一抬頭的瞬間,他晃眼就看見公交車上的一個側影。因為是晚上,他又有些恍惚,怕自己看見的只是一個錯覺,當下就貼著車開了過去,視線一直追隨著那輛公交車。不過正是堵車的時候,車開得也不快,到下一個紅燈的時候,兩輛車又並行在了一起。這個時候,霍別然看清楚了。真的是她。
她正好坐在靠窗的位置,離下車門第二排的座位上,耳朵里塞著耳塞,不知道在聽著什麼,坐得直直的,神情安寧,好像這走走停停的擁攘車流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就那麼一瞬間,霍別然覺得整輛車,整條路,那些此起彼伏的喇叭聲都消失了,他只看見她的側臉,原來,那麼多年沒見,原來,他真的可以從人群里一眼就能分辨出她的臉。
她把頭髮剪短了,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結過婚的樣子,如果只是看側面,甚至覺得她還像個大學生,臉上依舊粉黛未施,她的眼神一直放空著,視線好像是在看那根在下車門的柱子,但實際上什麼也沒看。他突然很好奇,她到底在聽些什麼,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把自己跟整個世界割裂開來,她是她,世界是世界。霍別然的車就僅挨著公交車不到一米的距離,也就是說他跟她之間隔著不到一米的距離,但是她並不知道他就在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甚至不需要轉過頭,只需要把眼睛略略調整一下角度,往下方看一眼,就能夠發現他。
第二章 多年以後 如果相逢(4)
接下來的一段路,走走停停,依舊是堵,但他的車再也沒有跟那輛公交車平行過,要不他在前面,要不公交車在前面,最後他就眼睜睜看著那輛59路公交車在專屬的公交車道上揚長而去。
「59路公交車是到哪兒的?」霍別然問。
「好像是從東門開到南門的,終點站應該是琉璃廠吧,我不是很清楚。要我幫你查查嗎?」
「不用了,隨便問問。」
接下來的那段路,霍別然都有點恍惚,他也不知道盛鐵怡說了些什麼,或者什麼也沒說,腦子裡像是一團煙花爆開了的現場,繁雜一片。
一直到把盛鐵怡送到了家門口,臨下車的時候,盛鐵怡說了句,「你喜歡的那個女人她現在應該結婚了吧?」
「嗯?」霍別然這才恍過神。
「是那個短頭髮的嗎?剛才我也看見了。」
霍別然半晌沒說話,既吃驚於盛鐵怡敏銳的觀察力,又覺得自己現在這失魂落魄的樣子有點難堪,心裡憋著一口氣不知道如何紓解。
「看你這樣子開車回去也不安全,要不要先上我家休息會兒?」
霍別然考慮了幾十秒,就跟著盛鐵怡上樓了,這還是破天荒第一次他跟著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女人回家,並且不帶任何企圖。
盛鐵怡倒了杯茶遞給他,「雖然我知道這種時候酒才是好東西,但你等會要開車,還是算了吧。而且據我的經驗,舉杯澆愁愁更愁,我就不提供酒了。」她自己倒是拿了瓶紅酒出來,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你這人,實在太不厚道了。」霍別然嘟囔了幾句,還是捧著那杯熱茶喝了一口。
「你要想找個聽眾呢,我就在這坐著。你要想一個人靜一靜呢,就請自便,我去書房,你什麼時候歇好了,就什麼走。」
「我看上去真的那麼慘?」
「慘到不至於,只是你剛才一路上跟著那公交車開了一路,好幾次都壓線了,後面的車一直按喇叭你也跟聽不見似的。你就等著罰單吧。」
「我真沒想到還能碰到她。」
「這就是宿命。你還別不信,有些人在異國他鄉,都能遇見,更何況你們倆還在同一個城市。」
「你是不是聽池喬講過我的事?」
「嗯,聽過一點。」盛鐵怡有點不好意思。
霍別然明白這所謂的一點當然不只是一點,雖然這是自己的私事,不過也沒什麼好介意的。
當下兩個人都有些沉默。
盛鐵怡站起來走到陽台上,對霍別然招了招手,「你過來。」
「看見了嗎?對面那個單元,從上往下數第五個房子。亮著燈的那個。」
「嗯,陽台上晾著衣服的那家?」
「嗯。」
「怎麼了?」
「我跟他在同一個小區一年多了,我一次都沒在小區里碰見過他。即使是住在他家對面,每天走到陽台上就能看見他家的陽台,但我一次都沒有看見過他。」
霍別然有些詫異,忍不住轉過頭看了眼盛鐵怡,此刻的盛鐵怡視線還是看著對面的陽台,可是目光里缺有種讓人難以直視的悲痛和絕望。
「你?他?他也結婚了?」霍別然指了指對面。
盛鐵怡深吸了一口氣,甩了甩頭,狀似不在意地說,「所以,你今天能遇見她,可見是多麼大的緣分。」
「見了又怎樣?」他喝了一口茶,覺得喉頭苦澀無比。
「那要看你想怎樣,她過得又怎樣。如果她很幸福,那麼你就守著她,知道她幸福也就好了。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不守著,如果她哪天不幸福了呢?難道你不會後悔嗎?」盛鐵怡與其說給霍別然聽,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
第二章 多年以後 如果相逢(5)
「我?很早就後悔了。」霍別然抬頭看了看夜空,一顆星星也沒有,好像滿天都是沉甸甸的烏雲。
盛鐵怡沒說話,兩個人都站在陽台上,一時間相對無言。
霍別然這段時間跟杜益民打得火熱,他要是存心想要討好一個人那簡直是件太容易不過的事,更何況像杜益民這樣的人,本來也不複雜,想要什麼都寫在那炯炯有神的眼睛裡。有些時候,霍別然也覺得有點恍惚,他很想知道作為丈夫的杜益民跟作為官員的杜益民到底有什麼不一樣?他跟他到底差在了哪裡?霍別然眼裡的杜益民有著這個年紀的官員同樣的欲望和焦灼,對權力的欲望對金錢的欲望對地位的欲望,當然還有伴隨著欲望而衍生的焦灼。他不止一次聽杜益民提起政府里的那些事,正科級的官員一大把,再往上走一步都是難如登天。當然,如果能有貴人提攜就是另外一碼事了。杜益民沒有什麼貴人,他能憑藉的就只是家裡那位早就退了休的老父親,所以他才把霍別然看成自己的貴人,不管霍別然在杜益民心裡到底是個權袋子還是錢袋子,總之都是個很重要的人就是了。當然,在霍別然看來,如果真要在仕途上有點出息,斷然不會是杜益民這樣的,城府不足,油滑有餘。於是愈加得不明白,簡寧到底看上了他哪一點?他有時候也會懷疑自己的判斷,因為自己的偏見和那不可見人的嫉妒心所以才會這樣,可每次聽到杜益民對著電話那頭的簡寧眼也不眨地撒著謊時,他又在心裡搖了搖頭。至少,至少,他霍別然絕對不會是這樣。
「別然啊,我可是打心眼地佩服你。你看你搞得這麼大的生意,手上的生意一個接一個,你說我要是當初不聽我爸的非要考什麼公務員,說不定今兒咱們可就掉了個了。你說是不是?」杜益民拍著霍別然的肩膀,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你要說這些就沒意思了,咱哥倆兒還分什麼你的我的,來,來,喝酒。」霍別然順著杜益民的話說著。
自從杜益民在霍別然面前提過一次商會大廈籌建的事情之後,霍別然就介紹了幾個材料供應商給他,杜益民在工商聯也不過只是個秘書長,大的油水他沾不上邊,可決定用什麼裝修材料他還是能左右的,當然他在這裡面也算能分杯羹了,那些材料商早被霍別然打點過了,還能不知道分寸?所以杜益民自然明白霍別然那句不分你我的意思,在杜益民看來,能扯到錢的事情上,那就算大家都綁在一起了。說話自然不需要分什麼里外,更何況他的確因為找上了霍別然才能得這麼多好處,在他看來,霍別然上道,能幹,為人乾脆又大方,值得結交,甚至可以深交。
「你說為什麼那麼多人想到工商聯來上班?還不是因為可以認識市裡面的這些財神爺?要不論級別,我去隨便哪個縣混個縣長也比如今這頭銜來得好聽,你說是不是?」
「杜哥,你還那麼年輕,就沒有往上走一走的意思?」
杜益民扔給他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因為酒喝得有點多,眼睛裡都泛起了紅絲,「你說入了這公門,誰不願意往上走?你又不是沒跟政府打過交道,要往走一步,哪怕就是從副的變成正的,別然啊,我給你說,難啊!」
「我那天聽劉副市長說,最近正在籌備成立經濟新區的事兒,聽說新區的行政級別跟市同級,就算在新區里當個局長,至少也是副處級。你就沒想過爭取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