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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8:41 作者: 鄉村原野
葫蘆分派完,對縣令施禮致謝,囑咐馬小七和青山黃瓜一塊照看三弟,他自己催馬離開,四處支應去了。
縣令看著自己身邊空蕩蕩的,再次陷入呆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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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豆見總算把人都支去幹活了,心裡十分高興。可是轉頭看看那大火,馬上又不高興了。這麼點大的人,沒當場哭出來,算是他比一般小娃兒心理強韌。
他見方靖宇正打量自己,又見他身上衣著不俗,心想這人怕也是跟縣太爺一夥的。聽爹說張楊叔叔的時候,說縣太爺身邊一般都有個師爺啥的,這人說不定就是個師爺。
師爺也不能閒著哩!
正好有個小媳婦挑了一擔空竹筐匆匆去裝土,他就上前攔住人家,揪住那筐繩子,對方靖宇道:「大叔沒有扁擔竹筐用,是吧?甭著急,就用這個嬸嬸的好了----」方靖宇瞪大眼睛:誰著急了----「嬸嬸,你去幫忙鏟土,那活兒省勁,省得你跑來跑去的。大叔,真是好難為你哩!」
那個小媳婦聽了信以為真,慌忙把傢伙丟下,急急地催促了一聲,轉身小跑著去山下,真的去鏟土了。那裡,jú花的五十畝山地已經被挖得面目全非。
方靖宇看著眼前仰頭對他笑得一臉真摯的小娃兒,再看看被他拖到自己身邊的扁擔竹筐。這輩子沒扛過扁擔的他,終於體會到袁縣令難受的心情了。
他真心覺得黃豆有趣,也沒推辭,笑著接過那擔竹筐。剛想問這娃兒兩句話,卻見他已經轉頭去找袁縣令了,頓時心裡就平衡起來----連縣令也要被他指使去挑土呢,自己挑土也不算委屈。
可是,他想著等袁縣令一塊走,兩個沒幹過粗活的文雅人在一塊,也有話好說不是。誰知黃豆卻沒讓縣令挑土。卻安慰起他來,說的話再次讓方靖宇驚掉了下巴。
原來黃豆想起爹讓人叫自己時說過:胡扯可以,不能無禮,縣太爺是不能得罪的,得罪了當官的是要倒霉的。
於是,小娃兒見縣令黑著一張臉站那,慣會看人眼色的他心想縣太爺這是生氣了哩,就想法子要挽回他的心。
這也不難。哄人那是他最拿手的活計了。
他走過去堆起一臉的笑,對縣令說道:「縣官爺爺,你年紀大了。就不要去挑土了,累壞了身子我們心裡也不好過----」縣令心裡翻白眼:誰要去挑土了----「只要縣官爺爺呆在這,就是不幹活,也不要緊。你可是我們的父母官哩。」
方靖宇心道,當官了不起呀,憑啥我挑他不挑?
袁縣令心裡一肚子氣,怎會被他兩句話就哄好了,於是「哼」了一聲,沒說話。
黃豆也無所謂,自說自話。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縣官爺爺肯定生氣了,我瞧得出來。我人小,也不是沒眼色的哩。我心裡難受哩,我姑姑和表哥他們都在山上,也不曉得咋樣了。我板栗哥哥和小蔥姐姐才八歲,紅椒妹妹才三歲。山芋弟弟才一歲----等過年他們就都長一歲了。昨兒我們還商量等下雪了用竹匾罩麻雀……」
他邊哭邊說,哭得滿臉鼻涕眼淚,於是停下話頭,用兩指捏住小鼻子,身子前傾,使勁地呼出兩條軟糯鼻涕,另一手從小襖兒口袋裡扯出條灰色棉布手帕,擦擦紅紅的小鼻頭,再擦擦手,然後把手帕方方正正地疊好了,放回口袋,吸了吸鼻子,繼續對縣令哭訴。
縣令看得心裡直抽,卻又說不上哪兒不對,人家可是斯文的很,再者他被來來往往的人用異樣的目光掃過,渾身不得勁,好像自己這個當官的在欺負小娃兒似的。
「……前天我姑姑還教我跟紅椒念了一首詩,頭兩句是『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要不是著了火,縣官爺爺來這了,我們還能不殺一隻雞,留縣官爺爺吃飯?雖然餵一隻雞長大不容易:孵小雞都要二十來天,見天還要幫它們掃雞欄、出雞糞,要是弄不乾淨了,就要害雞瘟。唉!煩死人哩,又不能在它們屁股上套個袋子。我姑姑說就算編糙袋子也費工夫,天天換的話,本錢也不小。可是,殺一隻雞給縣官爺爺吃我娘還是捨得的……」
袁縣令聽了他的話,覺得自己連雞的影子都沒見到,已經受用不起了。
黃豆見自己又扯遠了,跟放風箏似的,忙把線往回收:「我一想到我姑姑就難受,我……我……要是……要是我姑姑燒死了……可咋辦哩……」
想到jú花可能會燒死,他剛擦乾淨的小臉立即洶湧澎湃,哭得跟什麼似的,鼻子裡還一個勁地往外吹泡泡。
青山和黃瓜本就心裡不好受,聽見弟弟說姑姑,又哭得傷心,也跟著哭了起來。
忙碌的人們以為他們挨縣令的罵了,頓時過來好幾個莊稼漢和媳婦,對著縣令又是請罪又是賠禮。可那話里話外的意思卻是說他一個當官的,不該跟小娃
兒計較,人家才這麼點大,姑姑家又失了火,脾氣大點那不是常情?幾個媳婦更是心疼地摟住黃豆,幫他擦淚,自己也跟著落淚。
袁縣令氣得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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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眾生相章(17:14)
黃瓜見壞事了,忙告訴人說三弟跟縣令大人說話,是弟弟說起姑姑心裡難過,才哭的。
人們這才放心散去,然後忙忙地繼續挑土挑水。
面對傷心痛哭的小娃兒,縣令大人就算剛才受了氣,也無法用官場上那套來應付他,他孫子都跟這娃兒一般大了呢。
「你也無需難受。瞧那通道鋪了好長了,怕是要到張宅門口了。那個……本官也沒生氣。本官身為縣令,不過是為大局考慮,才跟你們有些分歧……」
不等他說完,黃豆就止了哭聲猛點頭,迅速地又清理了一遍鼻涕,拖著鼻音對縣令道:「那是,當個小官兒是好容易的事麼?就跟夾心煎餅差不多(jú花姑姑說的)----」袁縣令猛地睜大眼睛,要不是小娃兒剛擤完鼻涕,他就要抱著他親一口了----「幹啥事都不容易哩。我奶奶說,就算啥也不干,跟狗一樣吃屎,都不容易哩:吃屎還要起個大早,要是起晚了,那屎就被拾糞的人撿走了,再不就叫狗給吃了……」
方靖宇聽得呆了,袁縣令也不比他好多少----拿當官跟吃屎比,頭一回聽,粗俗,卻很貼切。
這娃兒一會「我姑姑說」,一會「我娘說」,剛剛又是「我奶奶說」,好像家裡人說的話他全記在心上了,說出來你還沒話回。
黃豆說完了,轉頭見方靖宇站在一旁,剛要說「你咋還不去幹活哩」,就聽他急忙道:「我叫縣令大人一塊去挑土。」
說完也不管小娃兒那詫異的神色,一把將袁縣令拉到一旁,低聲道:「大人,此時不宜多說。不如親身救火,尚能安撫民心。」
袁縣令聽了連連點頭。
於是,兩人也加入救火大軍,就算每回挑的不多。也令往來人眾對黃豆幾個小娃兒刮目相看了----能讓縣太爺幫著挑土,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很快,袁縣令就為自己這一決定慶幸起來,也真心感謝黃豆逼他改了主意。若是還堅持原先的措施,只怕他就要被人活埋了。
原來,橡園山下人越來越多,清南村周邊該來的人都來了,再遠一些地方的人,等他們趕來也是幫著撲滅余火,救人是指望不上的。
那些僱工的家人也都趕來了。除了兩處木耳場子離得遠。不在火圈之內,有大概三十多個人及時逃了出來,剩下的僱工都跟張家人一樣,深陷火海。
看著已經抬出來的十來具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再看看洶湧的火海,那些人都瘋了,自覺親人凶多吉少,生還無望。那真是哭聲震天,哀嚎遍野。
有幾戶人家鬧著要找張家人拼命,可是張家人也深陷火海。一時間也找不著人,張槐青木等人在山上忙得腳不沾地,他們也沒見著。
這些人見葫蘆等幾個小娃兒在山下支應,於是就圍住他們兄弟叔侄,辱罵討公道,進而要動手推搡打人,那情形竟是要拿這幾個小娃兒抵命了。
這下可惹惱了清南村的人,李長雨正好下山來挑土,見狀大怒,跟趙三等人衝上來一陣喝罵。攔住他們,雙方對峙起來。
葫蘆差點被人從馬上扯下來,又見黃瓜和青山把黃豆護在身後,被人推得直趔趄,他不禁怒睜雙目,一咬牙。狠狠地抽了那人一鞭子才讓他鬆手,又接連對著幾個拉扯黃瓜青山的人猛抽。
就聽「啪啪」鞭響不絕,一個漢子臉上被抽中了,立時腫起一道紅痕,跟鬼叫似的嚎喪起來。
嚇得這幾個人慌忙後退,驚疑不定地瞅著這個暴怒的小娃兒,只見他滿臉戾氣,從馬上直立起身子高叫道:「劉黑皮----馬小六----」
遠處的黑皮和馬小六聽見他叫,急忙跑過來。
葫蘆指著那群鬧事的人喝道:「帶幾個人過來,攔住他們。[ ~]誰敢鬧事就捆了他。有冤屈等事後找縣令大人告狀好了,我鄭家接著。」
那些人一聽要上公堂,都呆住了。
有個婆子哭道:「沒天理了哩。燒死了人不認帳,還要跟人打官司。有錢人就是心黑……」
「閉嘴!」葫蘆抬手用馬鞭指著她罵道,「老虔婆,眼睛裡就認得錢。這會子大家都在救人,難道你要我們坐下來算你兒子的燒埋銀子和性命錢?忘恩負義的狗東西,當初是誰托人跪在我姑姑跟前,求她給你兒子一口飯吃的?你當這橡園是誰都能進來的?」
這個婆子恰好是他認得的,因為她拐彎抹角託了槐子大舅找上門來,才為兒子謀到了這份差事。
那婆子頓了一會,馬上尖叫道:「我送兒子來幹活,又不是來送死……」
清南村有人道:「你是豬腦子哩?這火是張家自己放的?自己放火燒死自己?」
「那也是張家壞事干多了,才招了人來放火……」
葫蘆見黑皮已經叫了十來個人過來,心裡鬆了口氣,以馬鞭指著那婆子高叫道:「大夥都瞧見了?這種忘恩負義的人,求你的時候就下跪,喊老爺太太;東家有了難,馬上就說東家壞事干多了才倒霉。往後遇見這種人,就算看見她快餓死了都不要管她,防止救了她跟蛇一樣反咬你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