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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8:41 作者: 鄉村原野
    清南村的人更是不用說,那是男女老少都出動了,便是跟鄭家和張家不對付的人家,也沒有落後一步。

    李明堂催走了兒子孫子,又催兒媳婦去幫忙送水送糧,「那麼多人,不得喝水?要是渴了餓了,幹活沒勁,不是耽誤事麼?」

    他兒媳婦倒沒埋怨,覺得公公能說這樣話,她往常還真錯看他老人家了。

    孫家,孫金山帶著孫鐵柱走後,柳兒娘在院子裡團團亂轉,滿心不寧。

    若說讓張家倒霉、出醜,或者破個財啥的,她肯定巴不得,沒準還會在村里到處傳揚,好看張家的笑話。可是,這樣的大火,把張家老小一網打盡,她是不是高興呢?

    她望著小青山方向,嘴裡嘀咕道,燒了好,省得那婆娘整天拽的跟二五似的。

    轉了一圈,又停下來嘀咕道,這麼大火,那婆娘能跑得出來麼?

    她身子骨還好----要不跟自己打架能那麼厲害----跑出來不是不能的,她那幾個孫子人小,能不能跑出來哩?孫子們要是出不來,那婆娘怕是也不會自個先跑的。

    那不是見不到那婆娘了麼?

    何氏那婆娘一家子要是沒了,楊氏那婆娘怕也是活不成了。

    她不是該高興麼,為何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哩?

    回想起跟何氏楊氏吵嘴打架的過往,一幕幕很精彩,又想起板栗等四五個娃兒才那麼點大,又想起jú花終究是幫了柳兒,她越想越慌張,最後囑咐帶奶娃的兒媳婦王氏看家,「娘去瞧瞧熱鬧。」說完挑了一擔水桶匆匆出去了。

    看得王氏目瞪口呆----瞧熱鬧挑水桶幹啥?

    袁縣令也帶著衙門裡的人趕來了,他站在山腳下,看著漫天火光和沖天煙霧,不住捶胸頓足,欲哭無淚。至於他是為了張家傷心,還是為了他的前程傷心,也就他自個知道了。

    好一番難受後,他發現這火還在蔓延,又問明橡園東西兩邊、北方山頂處,救火防護的人都不多,頓時不樂意了:都這個時候了,那園子裡的人怕是都燒成灰了,弄這麼多人鋪這通道有用嗎?

    只看鋪了不到半里路,就發現好幾具燒得蜷縮的屍體,就能猜出那些妄圖從山上逃下來的人,無一倖免,張宅的人怎麼可能還活著。

    這樣白費人力和工夫不說,若是連累旁邊的山也燒起來,那青山書院的事肯定沒影了,自己豈不是空歡喜一場?而且還要被朝廷重罰,因為他沒有及時控制災情蔓延。

    袁縣令想到這個後果,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立即讓衙役書辦捕快以及隨身伺候的長隨通通出動,傳縣太爺命令:讓大家立即去東西兩邊和北面山頂進行防禦,這通道不准再鋪了,說張家的人肯定都燒死了。

    鄭長河聽了大怒,眼睛紅得要滴出血來,就要上前跟這狗官拼命,被青木一把拉住,沉聲道:「爹,甭理他。咱們只管幹咱們的,看誰會聽他的。」

    又特地囑咐槐子不准妄動,眼下救人要緊。

    李長雨、劉三順、李長明、李長亮等人都叮囑槐子不要跟這狗官衝突,反正他們都不會聽他的,隨他蹦躂去。

    槐子冷冷地看了袁縣令一眼,點點頭,依舊安排人們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來救火的不是張家親朋好友就是花錢雇來的,竟沒有人聽縣令大人的話,再說,不讓救人,這是一個父母官該說的話麼?所以,人們都悶頭幹活,不理會衙門裡的人。

    縣令見他的命令根本不管用,沒有人聽他的,氣得倒仰,對著張槐大喝道:「張槐,爾敢棄大局於不顧?若火焚小青山,致使生靈塗炭,令弟亦難逃責罰。」

    張槐只是忙碌奔走,根本不理他。

    袁縣令大怒,喝令手下攔截眾鄉漢,讓他們統統去東西兩邊山上救火,若敢抗命,一律抓捕。

    這時,葫蘆縱馬過來,大喝道:「誰敢?」

    青山和黃瓜跟在一旁,三個小娃兒緊繃小臉,一字排開,攔住那些衙役,那拼命的架勢,仿佛在說,若要過去,先殺了我們再說。

    眾差役傻眼,倒不是他們怕了幾個小娃兒,而是他們不敢如平常般囂張,這兒可是有幾百人,若是惹惱了這些鄉下人,會有什麼後果,誰也難以預料。

    袁縣令見幾個黃口小兒也敢跟自己頂撞,真是氣暈了頭,怒道:「豎子不知死活,敢阻衙門辦差?」

    葫蘆高聲問道:「請問大人,我等是否犯了國法?」

    袁縣令一怔道:「不曾。不過……」

    葫蘆質問道:「既然不曾犯了國法,這些人都是我家下人和親朋好友,還有花錢僱傭來的幫工,讓他們幹啥活計是我鄭家的事。難道大人要管我家事?」

    有差役急忙斷喝,叱他無禮。

    葫蘆傲然坐於馬上,小臉滿是寒霜,根本不理他。

    袁縣令見他沒有如一般小兒那般胡攪蠻纏,居然跟自己講道理起來,他自持是為大局著想,因此也不怕人說他,於是一整衣衫,肅然道:「本官雖不能管你家事,然非常時刻,宜以大局為重……」

    黃瓜立即問道:「大人是說,張家人燒死就算了?橡園裡一百多僱工燒死也不要緊,是不是?」

    袁縣令可不敢承認他有這樣的意思,氣道:「大火如此猖獗,那些人焉有命在?瞧那些屍體……」

    葫蘆再次打斷他話道:「大人親眼見到所有人都燒死了?」

    袁縣令怒睜雙眼道:「雖未曾親眼見到,難道推測不出來?你可見到有一人逃出來?」

    青山道:「正是沒有人逃出來,說明他們在裡面等我們去救。」

    縣令道:「若是都燒死了呢?如此耽擱豈不延誤時機?」

    葫蘆道:「若是沒燒死呢?縣令大人下令不救他們,豈不是糙菅人命?」

    縣令大怒道:「若是火勢蔓延……」

    黃瓜道:「火勢還沒蔓延,我爹跟姑父早已經派人在隔離了。」

    就跟姑姑說的,要是等你來再隔離的話,怕是花兒都謝了。

    一大三小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在一群川流不息、緊張救火的挑土和挑水大軍中,顯得那麼突兀。

    張槐雖然沒搭理縣令,心裡卻怒火熊熊:這狗官分明是害怕火勢擴大,連累他烏紗不保。還有,聽他那話的意思是說jú花他們早就燒死了?

    呸!狗東西!烏鴉嘴!

    ******感謝親們對丑jú的支持******

    ☆、第五百四十四章 所謂神童童(17:28)

    青木見他滿臉猙獰,低聲道:「甭生氣。[]白氣壞了身子不划算。咱還有好多事情要干哩。讓葫蘆他們跟他扯正好,小娃兒口沒遮攔的,說啥也不算冒犯。我已經讓人回去叫黃豆了。對付這樣的人,連葫蘆出馬都嫌大了,就得讓黃豆跟他掰扯。」

    張槐聽了覺得好笑,可是這會兒哪能笑得出來,若是平常的話,怕是要笑彎了腰吧!

    鄭家院子裡來了一大群人,jú花大舅家是全部出動,還捎帶上了劉家塘的村民,個個跑得滿頭大汗。

    楊得發問清大概情況,喝住哭泣的媳婦們,立即帶領眾人去救火,只留下劉雲嵐的娘張氏照顧閨女。

    這時候,來叫黃豆的人也回來了,是馬小六的弟弟馬小七,如此這般跟小娃兒說了一通。

    黃豆聽說縣令大人不讓救姑姑家人,讓人都去山上救火,氣得直跳腳,又聽說爹特意讓馬小七來叫他,讓他去跟這狗官掰扯,只管胡扯一氣,不用顧忌,頓時鬥志昂揚。

    他囑咐外婆照顧好娘,看好家,然後讓馬小七背著他就往橡園跑。

    他到達的時候,正趕上縣令被三個小娃兒堵得不耐煩,威脅葫蘆道:「若是這小青山燒起來,你們鄭家和張家能擔當的起嗎?」

    他也不文縐縐地說話了,主要怕小娃兒聽不懂。

    葫蘆剛要回答,就聽一個清脆的童聲叫道:「這不是還沒燒起來麼,你就慌成這樣?這麼大人了,一點也不老成,虧你還長了鬍子哩。我姑父早就派了人去山上救火,所以才沒燒起來。要等你來再弄這事,那花兒都要謝了。」

    說話的正是黃豆,他將黃瓜沒說的話說了出來。

    袁縣令聽了這話一呆,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個憨實的鄉下少年背著一個豆丁似的小娃娃來到近前。一矮身子將小娃兒小心地放下地。

    小娃兒站穩後,整了整身上絳紅色小棉襖,一手扯下頭上尖尖的小紅帽塞進懷裡----想是離火近了,覺得有些熱----露出黑黢黢一塊榪子蓋頭。比眼前三個娃兒更小,喲莫四五歲的樣子,眉清目秀,齒白唇紅,一臉鄙視地仰頭瞧他。

    不說袁縣令聽了這話鬱悶生氣,方靖宇也差點笑出聲。他當然不會親自去挑土了,而是指揮下人們幹活。因此一直站在附近,也就聽見了黃豆的話。

    葫蘆見三弟來了,心裡一喜,忙對青山和黃瓜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都不要出聲,只管讓三弟跟這狗官掰扯。

    縣令見人都瞧他,氣壞了,怒道:「若是待會燒了起來。那時悔之晚矣!」

    黃豆一愣,因為後面一句話他聽不懂啊。

    葫蘆馬上接道:「若是不先把人救出來,那我們才要後悔呢。」

    這下黃豆聽明白了。跟著就道:「我姑姑他們還在裡面,不救人咋成哩?人是最重要的。有了人才能種田、養雞、餵豬,沒人啥也幹不成。」----這是姑姑常說的話。

    縣令吹鬍子瞪眼道:「那裡面的人分明已經燒死了……」

    黃豆立即不依了,他跳腳嚷道:「你瞎說。咒我姑姑,你是個大壞蛋。你是咋當上官兒的?我姑姑說當官的就要為老百姓辦事,你不是個好官。」

    衙役們先前見老爺跟三個小娃兒斗口,本就覺得奇異,不過雙方好歹還在說理,如今來了個更小的,說話完全沒有顧忌。全都聽呆了,也忘了上前呵斥,或者根本就是裝忘了,想看好戲。

    縣令聽黃豆說他不是好官,臉都黑了,也不想想對方只是個小豆丁。憤而甩出一句話:「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本官一片赤心為民,天日可表!」

    黃豆哪裡能聽得懂這話,可是他不用聽懂,比背書,誰不會,他比先時可又多學了好些句子哩,如今不用背「學而時習之」了。

    說君子,是吧?他也會。

    小娃兒們吵架爭論從來都堅持一條:輸人不輸場。黃豆一向是堅定地貫徹執行這點,跟人爭論時,爭得過就爭,爭不過就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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