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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8:41 作者: 鄉村原野
    闊嘴巴、大鼻子的趙亮聽了這話。呵呵一笑,嘴巴裂到耳門,摸著腦袋連連點頭。

    葫蘆卻問那個大一些的小娃兒道:「七斤,那往後是不是咱們都不要理你了?為這點小事把大人都扯進來,說那些有錢了、當官了的話,誰都跟你這樣?」

    七斤聽了心慌,又見小夥伴們都鄙夷地瞅他,覺得很丟人。遂漲紅了臉對奶奶道:「奶奶,我們鬧著玩的。哪一天不打幾架?剛才是板兒推倒了青山,我們才哄到一塊打鬧的。我跟板兒又沒摔壞了。你快去姑姑家吧。」

    柳兒娘見孫子幫人家說話,以為是被欺負怕了。氣得臉都變了色,喝罵道:「你個缺心眼的小砍頭鬼,人家哄你哩,你當真哩?這打了人,還編出一套理由來,個個都幫他老張家。噯喲!這清南村沒法住了……」

    她拍著大腿乾嚎起來。

    卻聽一聲清脆的童音大喝道:「葫蘆,板栗,走啦!咱們男人家,跟她個娘們掰扯啥?你能扯得清?夫子都說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jú花聽了一呆,循聲望去,卻是趙鋒那娃兒,真是好大一個 「小男人」----

    頭上扎著兩個小羊角,穿著緊身利落的短裝,手裡握著張楊送他的木劍,輕蔑地瞧著柳兒娘。見她收聲張口結舌地看向自己。鼻子裡輕哼了一聲,然後翻眼望天,一副不把她當回事的吊兒郎當相。

    柳兒娘咽了下口水,她還真有些怕這娃兒:一歲多的時候就敢跟她打架,這會子都九歲了,壯實的很,看起來倒像十一二歲的樣子,要是她再罵。沒準這小子就敢領著一幫娃兒把她一頓狠揍。

    正生氣的時候,黃豆跳了出來,昂首挺胸,展盡平生所學,煞有介事地說了一通話,噎得柳兒娘直翻白眼。一聲也不敢言語。

    「就是,跟她扯不清。『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斗大的字不識兩籮筐,還喜歡罵人,也不嫌丟人。『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板兒,『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你自己說,咱們可是欺負你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呀!

    jú花聽得心裡直抽,直想放聲大笑,差點憋成內傷;小蔥也很無語地瞅著小表弟,這娃兒想必覺得這幾句話念出來嚇倒一片人吧!

    板栗和葫蘆一邊一個,拉著這小子轉頭就走----實在太丟人了!

    旁人不懂,李敬文、泥鰍等大點的娃兒還是懂的,他們聽黃豆胡亂拽文,一個個笑得彎了腰。

    柳兒娘不知小娃兒們笑啥,還以為黃豆說了好高深的學問哩,因為,她常聽孫子在家讀「子曰」。她不敢回話,怕說錯了娃兒們笑得更厲害,只得恨恨地看了楊氏和jú花一眼,一言不發,拉著孫子轉頭就走,扯得兩娃兒直趔趄,嘴裡抱怨不休。

    這裡眾人鬨笑著也跟在葫蘆身後往鄭家去。

    jú花見趙鋒瞅著柳兒娘的背影,十分得意的模樣,故意板臉道:「鋒兒,你好本事哩。照你那話的意思,jú花姐姐也難養,是不是?」

    趙鋒難得地紅臉道:「又沒說jú花姐姐。」

    jú花疑惑道:「難道我不是女子?」

    趙鋒吭哧兩聲說不出話來。他不喜歡讀書,哪懂那許多東西,也就記得幾句現成的,這一句常被小娃兒們用來罵人,他自然就記住了。

    小蔥撇撇嘴道:「這句話的意思根本不是說女人的,三叔亂說。」

    李敬文和泥鰍急忙問小蔥,這句話難道另有解釋?

    葫蘆見小蔥不說話,便主動道:「這個『女』指的是『汝』。」

    李敬文詫異地問道:「夫子可不是這麼說的。」

    葫蘆等人看了jú花一眼,就不作聲了。

    ******感謝妹妹們對丑jú的支持,本文進入尾聲,今日起每天一更,每天下午五點更新,萬分抱歉,求理解******

    ☆、第五百三十零章楊氏的高論論(17:11)

    楊氏見孫子小小的人兒,幾句話就把柳兒娘這個難纏的婆娘說得灰溜溜地夾著尾巴走了,她都還沒上場哩。往年跟這婆娘吵架,就算打得鼻青臉腫,也沒能讓她鬆口認輸退讓,想不到孫子背了幾句書,就讓她閉嘴了。

    她心裡著實得意,歡喜得合不攏嘴,忍不住對黃豆贊道:「黃豆還沒上學哩,都會背書了。愣是說得那老娘們沒話回。」

    葫蘆見黃豆猶不知錯,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氣得伸手揪住他耳朵,揪得黃豆歪著腦袋躲閃,連連呼疼,偏另一邊胳膊讓板栗夾得緊緊的,掙也掙不脫,便高聲嚷叫起來。

    楊氏急忙上來掰葫蘆的手,一邊責怪道:「你做啥揪他耳朵?」

    葫蘆狠瞪了黃豆一眼,對楊氏道:「奶奶,你信他胡說八道!」

    楊氏詫異地問道:「咋了?黃豆背錯了?」這是很有可能的,他到底才四歲哩。

    葫蘆無奈地說道:「沒背錯,是……用錯了。這話不是這麼用的。」

    聽說沒背錯,楊氏放了心,嗔怪地對大孫子說道:「沒背錯不就成了。他才這麼點大,用錯了也難怪。」想想又納悶,「咋用錯了?奶奶覺得他念得順溜的很,怪好聽的。」

    小娃兒們聽了又是一陣鬨笑,jú花也哭笑不得地瞧著老娘。

    板栗對著黃豆呵斥道:「你好本事哩,啥話都敢往上堆,你當是堆稻糙哩?這句子是這麼用的麼?」

    小蔥皺著可愛的小鼻子道:「糊弄人唄!還真叫他唬住了。」

    黃豆不服氣地嘀咕道:「又沒背錯……」

    楊氏見黃豆有些喪氣,忽然一拍手道:「我說你們這幾個娃兒,都趕不上黃豆聰明。怪不得往常你姑姑總說你們,拎著你們耳朵叫你們讀書腦子要活泛些。我先還不覺得,今兒才曉得,你們還真是死腦筋。」

    這下,不但jú花愣住了,連葫蘆幾個都愣住了。一齊停下腳步,站在鄭家院子當中,不明所以地瞧著楊氏。

    楊氏見兒子閨女孫子外孫子一齊看著自己,對葫蘆翻了下眼皮。說道:「咋了,還不服氣?奶奶也是斗大的字不認得一個,也不曉得你們為啥說黃豆錯了,也不管咋樣才算對,奶奶就曉得一樣:你們吵了半天,也沒讓那婆娘歇嘴,還越罵越凶。可黃豆一開口,就把那婆娘說得不敢吭聲,灰溜溜地夾著尾巴走了。奶奶就覺得,黃豆他就是說對了。」

    最後一句話是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出來的。

    小娃兒們都被楊氏的「高論」震住了,葫蘆和板栗想要反駁,卻不知從何說起,便把目光投向jú花。

    jú花有些好笑,沒想到娘還這麼能說。換個角度來看,黃豆這番話確實唬住了柳兒娘,不過……

    她還沒想完呢。就聽楊氏又問道:「葫蘆,板栗,你們說,那鐮刀是幹啥用的?」

    板栗撇撇嘴道:「砍柴唄,割稻、割麥、割韭菜,用處多著哩。外婆太瞧不起人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娃兒,咋能不曉得這個。」

    楊氏笑道:「鐮刀都是用來割東西的,可是咱們把它綁在竹騀上,用來勾桃子。也沒人說這麼用不對哩。從來咱們田裡都是種稻子的,再不然也要種旁的莊稼,可你娘偏弄了塊水田養黃鱔泥鰍。這要是擱往常,我肯定要罵她瞎折騰。可是你瞧,那黃鱔和泥鰍比稻子還賣的錢多一些。買了荒地,總要種玉米、黃豆、山芋啥的。可你娘非要種竹子,種了竹子不算,還在林子裡養雞,我活了這麼大,也沒見人這麼幹過……」

    楊氏掰著手指頭細數,越說越來勁,最後總結道:「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咋用就咋用;地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咋種就咋種;你們那個書也是死的,人是活的,非得那麼講究?」

    葫蘆和板栗萬沒料到大字不識一個的楊氏居然說了這麼大一篇話,他們心裡很憋屈:一方面不得不承認奶奶(外婆)說得有理,可又覺得黃豆那麼說確實不對,因此滿臉鬱悶。

    李敬文和泥鰍等人也傻眼----鄭奶奶的話好像蠻高深的樣子哩!

    黃豆心裡樂得找不著北了,不過他很知眼色,面上裝作沒事人一樣,省得惹得哥哥姐姐們一起圍攻他,他笑眯眯瞅著jú花,心想姑姑會咋說哩?

    jú花先是笑了一通好的,然後才攙住楊氏的胳膊,扶她去廊檐下坐下,又讓娃兒們也都找了板凳坐下,才對楊氏大大地誇讚道:「娘說得真好。比學堂的夫子不差,話粗理不糙。」

    楊氏雖然在據理力爭,擺出一副死抬槓的樣子,可聽jú花真說她說得對,又疑惑又難為情起來,忸怩地問道:「你這閨女,就曉得哄娘,當娘是小娃子哩!」

    jú花咳嗽了一聲,看著這幫才念了幾年書、被楊氏繞糊塗的娃兒們,除了劉三順家的泥鰍黃鱔、趙大嘴家的亮子、趙鋒、李敬文李敬武兄弟經常去橡園玩,自己認得外,其他的娃兒都不大認得。

    她說道:「我娘說的話,一言以蔽之,凡事『因時而異,因人而異,因地制宜』。黃豆背的句子沒錯,這麼胡亂運用就不對了。可他偏偏用在跟七斤奶奶吵架的時候,七斤奶奶又是不識字的,被他唬住了,所以又用對了;換個識字的人就肯定要出醜,這是『因人而異』。但今兒這麼用,可以;明兒再這麼用,就不靈了,因為七斤回家肯定要對他奶奶說,這是『因時而異』。在咱們清南村,識字的人不多,剛才除了我,也就葫蘆、板栗、李敬文、泥鰍幾個大的懂那話的意思,若是換個地方,比如在清輝城裡,又或者是京城,那兒讀書識字的人多,你們想,要是黃豆說了這話,會是啥效果?」

    她掃一眼恍然大悟的娃兒們,笑道:「這就是『因地制宜』了。當然。這麼說有些牽強,『因地制宜』通常有另外的意思,是根據一個地方的氣候、水土、地勢、人情風俗等,做些合適的事情。」

    泥鰍興奮地說道:「我曉得了。我爹常說我小姑爺最會做生意了,見啥人說啥樣的話,一人一個樣。這不就是『因人而異』了。」

    板栗樂呵呵地說道:「我們家從山上接水下來,就是『因地制宜』了。還有,北方種麥多一些,南方種稻子多一些,我們這裡又種麥子也種稻子。也是『因地制宜』。」

    葫蘆也似乎有心得,微微一笑,準備說什麼,卻又閉上了嘴,惹得秦淼和紅椒都扯著他問,偏他只是笑,就是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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