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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8:41 作者: 鄉村原野
    槐子端了張凳子,坐到床前,一五一十地跟他們說起楊子的事。

    原來,楊子隨京官子弟在京畿府地參加鄉試,他和劉四順皆中了舉人。因路途遙遠,他們又不想招搖,他老師就幫他請託了一位祖籍臨湖州的告老京官捎帶了書信回來。不料這人半路生病,滯留在外,只得另外專門派了周家的下人專程送信回來,順帶也給在清南村教書的周夫子送信。

    jú花詫異地問道:「小石頭沒考上?」

    張大栓兩口子高興之餘,差點忘了這事,聽jú花問,忙一齊看著槐子,聽他如何說。

    槐子忍笑道:「夫子沒讓石頭參加鄉試,說這麼點大年紀,且不說能不能考上,就算考上了,人事閱歷絲毫皆無,也不過是紙上談兵的趙括而已。徒惹人吹捧,不知經濟世路,不懂治理民生,到時壞了他的名聲。連楊子和四順也要再苦讀幾年,他們都不參加明年的春闈大比。」

    jú花撲哧一聲笑了。

    這周夫子當真讓人刮目相看,完全不同於那些沽名釣譽的酸儒,是一個真正胸有丘壑的大儒。她不禁感慨,都說人的命運要靠九分的努力,一分的機緣,張楊幾個則是將這一分的機緣發揮的淋漓盡致。

    又說笑一會,槐子道:「我想著不要太過張揚,就不請客辦酒席了。楊子在信里說,夫子在朝中樹大招風,他們都小心的很,不想給夫子帶麻煩。我把四順的信給劉家送去,也把這個話傳到。」

    張大栓笑呵呵地說道:「你去,你去。他娘,你這下可放心了?快躺下好好歇會。我去隔壁跟長河說一聲,也讓他高興高興。」

    父子二人都出去了,可是何氏哪裡還能躺得住,那心裡就跟貓抓似的,獨自笑眯眯的,不時自言自語,過一會就跟jú花說兩句楊子的事。

    jú花無法,看這樣子婆婆是一時半會兒的睡不著了,正想讓板栗和小蔥來陪她逗樂,誰料楊氏和汪氏抱著青山過來了,她們是聽了張大栓的話,特意過來跟何氏恭賀的。

    jú花鬆了口氣,接過小弟青山,抱到自己房裡,讓劉嬸端了些茶水吃食進去陪她們,又叫了劉奶奶也去湊趣熱鬧,然後屋子裡就笑聲不斷了。

    張槐不想賣弄弟弟中舉的事,可是等消息傳開後,即便張家已經表明不會大肆慶賀,那上門來送禮祝賀的人也是源源不斷,推都推不掉。

    而他正忙著買地的事,根本沒工夫應酬這些人,眼見不擺酒席是不成的了,便請青木幫忙安排酒席的事,他則匯攏了張家和鄭家的銀子,先請李耕田著人丈量荒地,將那塊四百來畝的地塊給買下了。

    一則是怕夜長夢多,二則趕緊買下來等年一過就要讓人翻耕。

    這塊地是記在jú花名下的,包括後面那片山,都是在jú花的規劃中。因為賣辣椒的主意本就是jú花想出來,再者,鄭家將錢借給jú花,也是青木見張家就要發達了,擔心妹妹,想幫她攢一份家財,這樣在婆家底氣也足。

    鄭家目前不宜再買田置地,畢竟稅收太重,而他和jú花都不想鄭家將田產掛在張家名下,成為張家的佃戶,覺得還是保持自耕農的身份比較好。

    凡事都有利有弊,當官也不是一帆風順的,若是有個萬一,兩家豈不是全軍覆沒?

    張槐去清輝縣衙辦地契時,因多虧了史班頭幫忙----他姐夫是衙門的主簿----回來下塘集,中午便在清輝酒樓擺了一桌酒席,請了來喜作陪,答謝史班頭。

    兩人先到酒樓,在雅間坐定後,小二上了茶水後退下,來喜便跟槐子說起辣椒的事,說眼見得過年了,不少人都要出大價錢買這辣椒。

    槐子皺眉,對來喜道:「原先怕賣不上價,所以咱們想這樣那樣的主意。如今鬧得忒不像樣了,差不多價錢就出手吧。不過是辣椒,賣得太貴,容易給咱招來災禍,有些人為了錢可是啥事都敢做的。」

    想起家裡那一大家子人,他有些憂心。

    來喜點頭道:「我今兒已經放出風聲了,說剩下辣椒不多,沒幾天好賣了。槐子,明年要多藏些,然後價格賣低一些,也省得人眼紅。」

    槐子靠在椅背上,手捏著茶杯蓋,輕輕地刮著茶葉浮沫,心裡嘆了口氣,怎會不讓人眼紅?這辣椒藏了幾個月就能獲得這樣的暴利,早已不知被多少人眼紅惦記了。

    jú花也說,張家如今就像個叫花子,撿了一大塊金子,連藏的地方都沒有。折騰得人仰馬翻,其實賺了不到一千兩銀子,倒引得商賈紛紛側目。

    說到底,張家還是家小業小,力量單薄了,若是方家來做這單生意,這一季辣椒怕不要賺上萬的銀子。

    兩人商議了一番,覺得就要到年關了,剩下的五千斤辣椒,留下兩千斤應急,三千斤酌情分散賣給那些商戶。寧可少賺些,也不要再把價錢往上漲。

    他這麼做也是考慮到有些jian商買的多了,會再翻倍地再對外賣,而每戶只賣給兩百斤的話,自家送人都不夠呢,自然不會再對外賣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轉讓

    待史班頭趕來,一番寒暄客套後,三人歸座。小二上菜後退下,槐子幫班頭斟了酒,謝他在主簿大人面前遞話,援手相助。

    史班頭年輕精明,笑眯眯地打量眼前的莊稼漢,雖服飾普通,卻生的濃眉俊目,儀表不俗,聯繫他京城讀書的舉人兄弟,家裡最近賣辣椒、買地等行徑,那眼神越發的明亮起來。

    他笑道:「張兄弟這話說得就太見外了,上回的案子,多承兄弟幫忙,在下本就想尋個日子好好感謝張兄弟,再交結一番的,故而跟楊掌柜說了幾次。如今令弟中了舉人,前程遠大,在下這麼湊上來,倒是高攀了。」

    槐子微笑搖頭,客氣幾句,招呼他喝酒吃菜,並不得意,亦不冷淡。

    因桌上有一道釀辣椒,就是將剁碎的肉糜塞入辣椒肚裡,先炸後燴出來的,三人吃著,覺得味道很好,不知不覺又談起近日賣辣椒的事。

    史班頭將筷子往碗上一架,對槐子道:「張兄弟,這辣椒的事,無需太擔心,若有用到在下之處,只管開口。就怕張兄弟嫌棄在下,當不得用。」

    槐子看著這班頭,心中一動:俗語說的,「縣官不如現管」,衙門裡三班六房,都是直面百姓的,有時比縣令還難纏,其中亦不乏神通之人,專能應付牛鬼蛇神。

    他笑道:「班頭大小也是衙門的官差,在下怎會嫌棄?就怕給班頭添麻煩。」

    史班頭見他並未推辭,十分高興,左手端起酒杯,吸溜了一口酒,右手執筷,揀了塊雞肉丟嘴裡嚼巴幾下咽下,對槐子嘆道:「什麼官差?那都是哄鄉下百姓的。不怕兄弟笑話,也就混口飯吃罷了,這中間的道道不說也罷。」

    嘴裡說著不說。又喝了一口酒,忍不住還是推心置腹地跟二人倒起了苦水,把這差事的苦楚、難處一一訴說,簡言之。就是夾心受氣的行當,聽得來喜和槐子一愣一愣的。

    來喜轉了裝眼珠,笑著對他道:「班頭,這衙門裡的彎彎繞咱是一點不懂。我就是個生意人。要我說哩,天下事都是一個理兒。我做生意,待人固然實誠,可也要賺錢。不然,光把好處讓人,自己喝西北風去?我想班頭這差事也是一樣的:平日撈些油水抽些好處就不說了,重要的是得幫百姓辦事,還得把事辦好了,不然光跟那黃眼兒似的,只顧盤剝人,哪能有好下場?」

    史班頭聽了連連點頭。說他說得在理,又道:「可在下只是個小吏,又不能幫大夥免了那稅。就想做好事也不能。」

    槐子靜靜聽了一會,這時認真地看著他道:「班頭切莫如此說。既在這下塘集當差,就跟這兒的人分不開了。俗語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班頭花些心思,把下塘集管好了,油水自然不會少,大夥也會感激的。免稅當然不可能。就說那人販子,還是時常有來的,班頭著人在街口、碼頭多留心盤查。這不就是為民辦事了?」

    來喜高興地接道:「就是這個話。還有,既然那賭館、jì院和放印子錢的禁不住,那班頭就經管嚴密一些,防止有欺騙訛詐的事情發生,若是有人自己糊塗當然不管了。」

    他和槐子你一言我一語,直說了七八條。簡直把史班頭當成下塘集的父母官了,聽得他瞪大了眼睛,繼而苦笑。

    「那有如此容易?人販子就不說了,那賭館和jì院,可都是有人撐腰的。」

    槐子道:「自然不是要班頭去充當什麼青天大老爺,只要稍稍秉公辦理即可。班頭雖然只是一小吏,也得行事有章法才成。若能周旋得當,必能下得百姓敬服,上得長官賞識;而一味助紂為虐,黃眼兒的下場就是例子。再者,班頭還年輕,總想將來有些出息不是,這麼的雖然辛苦,若有幸得一主官青眼,那時不就轉運了?」

    史班頭聽了這話,眼睛一亮,細細思索,又看著槐子,忽地覺得,也許自己努力盡心些,沒準真能交好運呢!

    於是,跟二人拍胸保證說他往後將盡力周旋,又湊上去低聲說了許多衙門裡不足為外人道的內情和**,其親密情狀,儼然跟二人成了兄弟。

    三人一直吃到日頭偏斜才散。

    張槐出至大堂,發現黑皮正和一小廝說話,原來是方家的下人,請了他去另一雅間見宋管事,又關門議事半個時辰,方才帶著黑皮回村。

    到家後,太陽已經落到山後,也帶走了陽光的餘熱,那陰寒的氣息重又席捲而來,廚房門口和井台附近,淋了水的地方都結了薄薄的一層冰凍,葫蘆和板栗等娃兒故意在上面踩蹦,弄出一片「嘎吱」響聲,自為有趣。

    西邊房間裡,青木和jú花坐在圓桌前,聽槐子講敘這幾天的經歷,又說了宋掌柜的要求。

    jú花聽完,扒拉了下小算盤,道:「若是這五千斤都賣給方家的話,確實省了不少事,還不顯張揚。每斤一百文,淨得五百兩。他們要這麼多幹啥,又不對外賣?」

    槐子笑道:「他們家大業大,交結的權貴也多,哪怕一家送一百斤,也只不過能送五十家而已。可是,這麼多辣椒,若是不用糙灰埋著,如何能運到遠地方?我想他們就是打著這個主意,只是不好開口的,想等咱們主動開口將這法子賣給他們。」

    jú花和青木對視一眼,青木以指敲擊桌面道:「那就賣了吧,咱們還是不要貪心的好,別惹得人來個勒索逼問啥的,就麻煩了,再說,這方法也容易泄露。」

    jú花苦笑道:「你當我不想賣?可是,這法子實在是簡單又暴利,等他們大肆賺錢的時候,有心人不敢去找方家,來找咱們呢?要依我,就把這法子公諸於世,那樣咱們才能過安心日子。可是,想想又有些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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