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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8:41 作者: 鄉村原野
他便對jú花道:「你來剪,我來捋順了綑紮。」
剪的時候只要不碰到截面,就不會染上漿汁;捆的時候要用手捋,則很容易碰到剪開的截面,那兒冒出的漿汁就沾到手上了。
jú花因為懷孕和坐月子,那手養的白嫩嫩的,如今沾上漿汁灰塵,格外刺眼。世上只有懶女人,沒有醜女人,這話再沒錯了。jú花本想戴上手套幹這活的,一時忘了,坐下才想起來,就懶得起身去拿,於是沾了一手漿汁,這會子見槐子說她,忙答應了,因為這汁水實在不好洗。
何氏聽了槐子的話,瞥了一眼jú花道:「我昨兒還在說她哩,也不曉得愛惜些,不比我們年紀大了,不講究不要緊。瞧你把這手弄的,這麼點大年紀手就粗了。咋又忘了戴雙手套哩?」
jú花聽了又是好笑又是感動:何氏這話就跟楊氏一個口氣。只是她也不想想,以前她沒出嫁,自然是要嬌養----為的是好嫁人,如今她都是媳婦了,這婆婆倒跟養閨女似的養她。
人就是這樣,看對眼了樣樣好;看不順眼的怕是要罵她作精作怪,幹活還戴手套,養細皮白肉的想勾男人麼?
她便道:「是我懶,坐下才想起來,就不想再去拿。這會子我剪槐子扎,就不容易弄手上。」說著又想起前些日子外婆托自己的事,又問何氏道,「娘,我外婆想幫來財尋一門親。咱外婆那邊可有合適的人家?要是有的話,勞煩你幫著說合一回。」
何氏想了想道:「還真沒合適的。槐子三舅母娘家倒有個侄女,今年十四歲了。我回頭去問問,看合適不。」
張大栓笑道:「他娘,你咋忘了?槐子外婆說那閨女不大好,說『一站站個洞,一坐坐個坑』,呆板的很。他三舅母也是發愁。怕不好尋婆家,才托他外婆的,外婆說她也不敢保媒。」
槐子詫異道:「說得忒不像了。鄉下女娃兒,就算膽小話少。幹活還不是一樣,還能呆板到哪去?要不就是她身子重,懶的很,那就不是呆板了。」
何氏先是皺眉苦思,接著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是這麼回事,我差點把她跟你四舅母娘家的侄女弄混了。那閨女可不是懶,她就是呆板,跟個磨子似的。不推不轉。你要是叫她幹活,也能幹好,就是沒眼色,從來不會自己找事做。」
jú花也不大相信,這明明就是懶嘛,鄉下人家,想幹活的話哪還用找。眼皮子底下到處都是活計。像她,這會兒去睡覺也成,坐這幹活也成,這不就全看各人稟性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何氏抿嘴笑道:「你自個是個勤快人,就想不出那樣人是咋過的。你沒見過她,只想想花婆子----她可不就是跟個磨子似的麼?跟梅子在一塊過,看著挺好。人都說她改了性子;這會子搬去跟小兒子長亮一塊過,那柳兒可不像梅子,這不就吃虧了?可憐挺個大肚子,還要多煮兩個人的飯,多洗兩個人的衣裳。長亮也不是沒說她娘,可花婆子那人就是要你眼不錯地盯著才成。哪會自己找活干哩?所以這些日子吵翻了天。」
jú花奇怪地問道:「她就是不做,柳兒也不會跟梅子似的使喚她,生悶氣是肯定的,咋能吵起來哩?」
張大栓「嘿嘿」笑道:「你忘了她娘了?柳兒不說話,長亮也不能呆在家裡看著他娘,可柳兒娘是個省事的人麼?她肯定是瞧花婆子在長明家能幹好多活計,想著把她弄到長亮家幫柳兒,李老大又能在田地里幫襯長亮,算計倒是不錯,也不想想花婆子那品行,除了梅子還真沒人能治。」
何氏一揚頭道:「可不是?吵了這麼些天,她也沒改好了。當年梅子可沒跟她吵過,就為吃餅的事鬧過一回,狗蛋娘出馬,娘倆把花婆子捋得服服帖帖。這人哪,就是『一物降一物』。你瞧好了吧,鬧到最後,花婆子兩口子還得回去跟大兒子過。」
jú花雖然早就料到這情形,聽了還是有些好笑,柳兒娘這也是『看人家吃豆腐牙齒快』了,沒想到自己吃了一口,就矼了牙,還害得柳兒跟著受氣。
人家的事管不了,還是說自家的事吧,她就對何氏道:「那這個三舅母的侄女還是不要說的好,娘再想想,反正也不急,來財今年十四歲還是十五?不過是先預備著罷了。我也是擔心外婆,她為我二舅母操了好些年的心,可不能叫她再為孫子媳婦操心了。找個賢惠的,讓老人家過兩年舒心日子。」
何氏點頭道:「我回頭讓你幾個舅母幫著尋摸。」
槐子對jú花笑道:「我看你還不如托桂枝嫂子,她娘家好些堂妹表妹,要是能找個跟桂枝嫂子一樣的,那就是來財的福分了。」
jú花聽了歡喜地問道:「真的麼?那我哪天去問問桂枝嫂子。來財小時候就聰明調皮,如今長大了,除了有些不老成,倒也算成器,不然我也不敢幫他尋親。」
何氏道:「莊戶人家的娃,還不都是這個樣,誰還能有多大出息?磕磕碰碰地長大,娶了媳婦生了娃,不成器的也成器了。就說那個長亮,小時候打架嚇人,都說這個混愣子將來肯定娶不到媳婦----誰敢把閨女嫁他?可是你瞧瞧,這成親了,比他哥哥都出息,也心疼柳兒,這可是人想不到的事。」
jú花點頭道:「有時候,老實人也未必就是最好的。像長亮哥那樣的,性子雖然暴躁些,可他心裡有主意,反而容易當家立事。」
張大栓笑道:「結親是隨便結的麼?裡邊的道道多著哩。你說長亮好,可要是他沒娶柳兒,娶了旁人,不是跟他對心思的,他就敢打媳婦,你信不信?」
槐子微笑道:「咋不信了?他連他老娘都敢沖哩!要是娶的媳婦不賢惠,那是肯定要揍她的。」
jú花咽了下口水,想像著李長亮打柳兒的樣子,覺得不可能,看來愛情的力量還是很大的。
何氏看了兒子跟兒媳婦一眼,心道這還用說麼?大兒子她不用操心了,如今就剩小兒子,他的婚事怕是自己都不能拿主意,可別娶個祖宗回來才好。
一家人說說笑笑的,幹活也快,完事去歇息不提。
第二天,張大栓父子帶著僱工下地插山芋、澆水,晚上接著剪山芋秧子,天明再插,如此緊張地忙了好幾天。
這日,何氏正跟劉嬸在地里種黃豆,劉小妹娘忽然匆匆趕到地頭。她走得太急,一個收不住,便一腳踩到壟溝里,她索性順勢下來,順著壟溝來到何氏面前,喘著氣對她道:「槐子娘,出事了。」
何氏見她來了,直起腰剛要跟她招呼,聞言嚇了一跳,急忙問道:「咋了?我家……誰家出事了?」
她才不覺得自家會出事哩,晌午吃了飯出來還好好的,jú花看著板栗和小蔥睡覺,槐子跟他爹帶人在另一邊地里插山芋,能有啥事?
小妹娘擺手道:「是楊子。不,楊子跟我家四順,還有小石頭出事了!」
何氏心裡「咯噔」一下,手上的竹筲箕便掉在地上,黃豆種滾的到處都是,她疾聲問道:「你說啥?」
劉嬸見事不對,慌忙從另一條溝里過來,也沒問她啥事,不聲不響地蹲下幫著撿打翻的黃豆種。
小妹娘苦著臉道:「你甭急,我這不是聽說麼,也沒得了准信,就趕緊找你來了,我也讓人去找我家三順跟他爹,咱們好好商量,叫個人去湖州府瞧瞧。」
哎呀!何氏可被她急壞了,嫌她說得不明不白的,於是拽著她胳膊,將她扯到地頭的糙地上坐下,讓她細說。
原來,今兒村裡有人去下塘集的時候,聽集上人都在傳清南村的三個秀才被人抓走了,於是就趕緊打聽了一番,說是一個從湖州府過來的商人在酒樓吃飯時說的,那商人說有人親眼看見的,錯不了,三秀才是真的被人帶走了。
小妹娘聽了這事,驚惶不安,立即讓人去地里叫自家男人和兒子,她自己也來找張家和趙家報信。
「放屁!他們好好的念書,也沒惹啥事,咋會叫人抓起來哩?那個商人準是弄錯了。」何氏瞪眼罵道,根本不相信這事。
小妹娘又急又怕,戰戰兢兢地說道:「我也不相信哩。可是槐子娘,這事也不能大意了,要跟男人們說。你快去叫你家大栓和槐子吧----他們有主意些。你再找人去趙三家說一聲,我要回去了,他爹回頭要問我話哩。」
何氏就算再不相信,那也是不敢拿小兒子的事不當數的,她強壓住心頭的不安,聲音有些發顫地說道:「你去吧,我這就去叫槐子跟他爹。也甭慌張,回頭咱們一塊好好商量。」
小妹娘心不在焉地答應一聲,跟來時一樣慌慌張張地跑了。
第四百零六章 對策
何氏站起身,這才覺得身子有些發軟,她鎮定了一下,對劉嬸叫道:「劉家妹子,你去那邊地里叫我家槐子跟他爹回來,就說家裡來人了。我有事要去趙三家。」
劉嬸急忙應了一聲,顧不上收拾黃豆種,趕緊向荒地方向奔去。
很快,張大栓、張槐就趕回家,屁股還沒坐熱哩,趙三也滿頭大汗地趕過來,進門劈頭就問道:「槐子,你娘說的是真的?今兒是誰去的集上?」
張槐正等何氏回來詢問詳情,他還不知發生了啥事哩,劉嬸只說家裡來人了,回來又沒見人來,問她也說不清,只說東家奶奶是這麼交代的。
「趙三叔,我娘說啥了?我跟爹才從地里回來,也不曉得出了啥事。」槐子一邊讓趙三坐,一邊疑惑地問道。
趙三這才發現,自己急慌慌地跑在前邊,把何氏甩在了身後,他喘了口氣,將何氏告訴自己的事又對張家父子說了一遍。
張大栓「噌」地一聲站起身,雙手握拳,大叫道:「我不信。他們幾個小娃兒,在學裡念書,又沒惹事,幹啥要抓他們?抓哪去了?」
嘴裡這麼嚷著,眼睛卻紅了。
槐子急忙過來將他按坐下,沉聲道:「爹,事情還沒弄明白,咱先不要慌張。等娘家來,我再問問,然後再去劉家問一聲,好歹問清楚再說話。」轉頭面向趙三,「三叔,這事兒古怪的緊。咱們要沉住氣,別嚷嚷的全村都知道了,倒像他們真犯了事被拿了似的。」
趙三連連點頭,又對他道:「槐子,三叔也就是個莊稼漢,沒啥見識,這事我跟你爹怕是都沒主意。你好歹精心些。跟人打聽也好,去湖州府一趟也好,有要使喚銀子啥的,說出來大夥商量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