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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8:41 作者: 鄉村原野
劉奶奶手伸進小井兒後背,幫他撓痒痒。小娃兒一動不動地坐著,咧嘴嬉笑,臉上一副舒坦享受的表情。
她知道jú花對娃兒很耐心,照顧也很細心。說這些不過是順嘴抱怨罷了,於是慈愛地對她道:「這娃兒各有各的好,可不是這麼比的。你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他們,這日子就活泛起來了。要是那沒娃兒的人家,死氣沉沉的也沒個趣兒。瞧咱這院子,有了三個娃兒,大人幹啥都有勁兒。少奶奶瞧好了,等他們幾個會跑了,更加熱鬧哩!」
jú花聽了這話則打了個寒顫,頭皮有些發麻----有娃兒當然熱鬧,可那是要付出代價的,代價就是爹娘跟老牛似的,在一幫小屁孩身後轉悠。
劉嬸從廚房出來,一邊拍打身上的灰塵,一邊笑道:「吹喇叭的停了?老聽他笑,乍不乍這麼大哭一回,還真有些不慣哩。我家井兒倒好,沒跟著哭,要是他倆都哭了,那可就熱鬧了。」
何氏玩笑道:「井兒大一點,吃的奶多一些,不就懂事多了?」眾人大笑。
劉嬸笑完問道:「東家奶奶,是等會吃飯,還是馬上吃飯哩?」
何氏道:「等一會吧,他爹就要回來了。」
於是劉嬸和jú花先幫幾個娃兒餵奶,打發他們睡了,張大栓等人才從老村祠堂回來。
果然,村長召集他們是為了公布衙門告示:靖國老皇帝駕崩,皇三子繼位,改年號為永平,是年為永平元年。民間百姓需為老皇帝居喪守孝三月,三月內不得行嫁娶、壽宴等喜慶活動。
jú花聽了長出一口氣,心道,終於死了。也不知這新皇帝執政能力如何,可千萬不要是昏庸無能之輩,不然她的安逸日子就到頭了。
槐子則擔心楊子的考試,要是加恩科,他能否來得及準備?
皇帝死了,對於這偏遠地方的鄉民來說,影響並不大,不過就是有喜事的人家要再等幾個月。
下午,jú花帶著劉嬸、葡萄清理廚房,將碗櫃、案板仔細地擦拭,裝醃菜的罈罈罐罐也抹乾淨灰塵,砧板、蒸籠、鍋蓋等物也拿去井邊洗刷了放在太陽下暴曬。
葡萄一邊幹活一邊抱怨道:「娘,為啥這屋子我天天掃,還有這麼些灰哩?」
劉嬸正擦拭裝辣醬的大瓦罐子,聞言笑道:「那你咋還天天吃飯哩?一天還要吃三頓?」
jú花撲哧一聲笑道:「葡萄,這灰塵有些是從外邊吹進來的,有些是從灶洞裡揚起來的,還有些是牆角旮旯里揚起來的,所以才要隔些日子就把里里外外都打掃一回,這樣才清慡,不然你每天掃幾遍地也沒用。我娘說『掃地不掃邊,一天掃一千』哩,就是怕牆角旮旯里積了灰塵,等天晴的時候,自己蓬起來飄的到處都是。」
劉嬸道:「葡萄要聽好了,這可是會過日子人說的話。有些人掃地就掃房子正中間一塊,那床底下、柜子底下都不伸笤帚,碰見家什雜物也不搬開,你說,就這樣的,一天掃再多遍又有啥用?這樣閨女嫁出去做了人家媳婦,那當婆婆的就不喜歡。」
葡萄見說到嫁人上去了,紅臉不吱聲,只是掃地的時候,將大小凳子全挪到中間空地,將邊角都清掃了一邊,怕揚灰,還灑了些水,劉嬸便點頭贊了她幾句。
正忙著,梅子胸前兜抱著小兒子,挽著針線籃子過來了,揚聲問道:「jú花,在忙哩?」
jú花到門口張望了一眼,笑道:「你可真是稀客。今兒咋有工夫上門來找我閒話哩?」
無怪她這麼說,兩人都添了兩個娃,那日子越發忙了,自然不比以往清閒,雖然住在隔壁,也不過是在門口碰見了說上幾句話,像往常那樣坐在一塊閒話的時候少。
梅子笑眯眯地來到她跟前,撇撇嘴道:「我哪有空?家裡忙著哩。可是柳兒娘跑去跟我婆婆說話,扯些亂七八糟的,我不樂意聽,煩不過,就過來找你了,反正敬文這鞋子我也是要抽空趕出來的。」
她見jú花等人頭上包著頭巾,再伸頭一看廚房,「你們在大清掃?噯喲,我來的不是時候哩。」
劉嬸急忙道:「就要掃好了。少奶奶,你只管去忙你的吧,我跟葡萄把這垃圾撮出去就完事了。」
jú花四處一看,確實快完了,於是帶著梅子去了院子,到井邊打水洗臉洗手,一邊拍打身上的灰塵。
梅子找了根凳子坐下,一邊拍著兒子,一邊念叨道:「唉!當了娘就是忙,要不然,就這天氣,不冷不熱的,咱倆在一塊做針線,說說話,再不就上山撿蘑菇,多自在。」
jú花聽了她的話,不由得想起幾年前一群女娃上山掰野筍的情形,懷念地說道:「可不是麼,別的季節都還好,就這春天,我就喜歡在外邊玩。」接著又寬慰梅子,「等這些小的長大了,咱們帶著他們一塊玩,不是更熱鬧?」
梅子已經拿出一隻小鞋子在上鞋幫,聞言滿臉是笑地白了她一眼道:「說的好輕巧。大的會跑了,小的又生出來了,也不曉得哪天是個頭。」
jú花見她用一大塊布包袱將小兒子兜在胸前,手裡還在做鞋子,那利索勁兒半點不含糊。曾經嬌憨的少女,如今終於蛻變成出色的人妻。她走過去,端根凳子在她對面坐下,對她道:「把你兒子放在車裡吧,你也鬆快些,反正板栗還沒醒。這麼抱著他做活計太受罪了。」
梅子點頭,一邊解包袱一邊道:「本來讓他奶奶帶的,我餵了奶,懶得送過去,抱著就出來了。」將小娃兒放進車裡坐著,伸伸胳膊又揉了揉肩膀,長長地舒了口氣,再坐下。
jú花也找了小衣裳出來做,兩人好久沒聚了,便低聲說些私密話。
第四百零零章 氣憤的梅子
梅子告訴jú花,她是被氣出家門的。
「柳兒娘有事沒事就跑來坐著,你曉得我婆婆的脾性,這幾年才好些,哪裡擱得住她來勾引?兩人在一塊啥閒話都說。長明哥氣得要命,也沒法子,又不好趕她走----誰讓她是長亮的丈母娘哩。只好等晚上的時候,勸我婆婆甭跟她扯那些閒話。可是我婆婆哪趕得上她一半厲害,隔天叫她三句話一哄,又分不清東南西北了。說閒話不算,還耽誤事兒。我叫婆婆幫手幹活,她就話里話外說我厲害,把婆婆指使得團團轉。jú花你說,我婆婆是個啥性情?那就跟磨子似的----不推不轉,我要是不叫她,她自己根本不會找事做的。」
梅子憤憤地用力扎了一針,「嗤啦」一聲拽出針線,接著道:「我就是個直脾氣。我婆婆雖然嘴巴碎,她也是個直脾氣。我倆這幾年相處挺好,她也蠻喜歡我的。本來好好的日子,叫這婆娘一挑撥,就多事了,要不是長明哥攔在頭裡,還不曉得會咋樣哩。」
jú花無奈地笑笑,這種家長里短,她也不好插話的,就算她再討厭柳兒娘,也不好火上澆油,不然鬧出事來就是她惹口舌是非了。
只是柳兒娘真的很可惡,花婆子那樣人,能跟梅子處好多不容易,被她這麼一攪和,那日子就不安生了,難怪梅子生氣,眼睛都紅了。
「剛剛柳兒娘跟我婆婆說,柳兒就要生了,要我婆婆不能偏心眼,只顧幫老大帶娃,也要幫老二。這事還用她說麼?我跟婆婆到時候肯定是要去照顧柳兒的,明明是樁喜事,到她嘴裡就變味了,倒像我跟長明哥搶了老的來當僱工使喚一樣。也不想想,我出嫁那會兒。我娘怕我受氣,還特地要李家答應把我跟長明哥分出來過,不然就不讓我嫁哩,如今叫她說得像誰多稀罕他們似的。要不是長明哥孝順,幹啥接了兩老過來?好好的一件事,叫她掰扯成這樣,你說我能不氣麼?」
jú花勸道:「你只要做自己本分就好了,管人家咋說。」
梅子道:「我娘也這麼跟我說。我剛才心裡生氣。就去地里找她說話,她叫我甭理她們,帶了娃兒上你這來做針線,隨她們在家鬼扯。她還說。我公公婆婆要是跟長亮過正好,家裡還清靜。柳兒娘爭這個就讓她爭去好了,沒準過幾年她又會說『二老跟長亮他們過,吃住花費一大筆,太便宜長明梅子了』,那時候怕是還要送回來。」
jú花聽了這話撲哧一聲笑起來,這個柳兒娘,實在是太喜歡爭強好勝了,閨女婆家的事你管那麼多幹啥?這不是吃力不討好麼。瞧人家梅子娘。那才是真厲害。
說實在的,jú花很佩服梅子娘,比一般的鄉村農婦都有見識,在待人處事上比楊氏和何氏都要勝一層,她們不夠她機變圓滑。
她想著柳兒的性子,搖頭道:「只怕她又要好心辦壞事了。柳兒的性子跟你不一樣,你婆婆過去了。還不知是誰伺候誰哩,到時候柳兒有的氣受。你說,她不是好心辦壞事麼?」
梅子瞪大眼睛道:「肯定會這樣。不過也不一定哩,我小叔長亮很厲害的。」
jú花心道,李長亮是厲害,但他不可能老呆在家裡,總得出去幹活吧,再說。家務事的安排他也不大懂,到時候肯定要鬧得雞飛狗跳。
這時葡萄在屋裡叫道:「少奶奶,板栗和小蔥醒來了。」
jú花便丟下針線,去伺候兩個娃兒。
一番忙碌後,她抱著小蔥,葡萄抱著板栗出來。笑對梅子道:「我眼下就盼著他倆跟李敬文似的,能到處跑就好了。咦,你家敬文哩?」
梅子本來見jú花抱娃兒出來,想換上笑臉逗弄幾句的,聞言又垮下臉道:「長明哥帶他到地頭去了。他也怕兩婆娘說閒話叫娃兒聽了不好,所以這些日子都把他帶在身邊幹活。」
她看了看葡萄和在廊檐下忙碌的劉嬸,神色有些黯然地說道:「你們家越過越好,可我家也就能過得去、餓不死人罷了,連我娘家都比我家過得好哩。我娘家不就我爹跟我娘幹活麼?狗蛋還小,我奶奶年紀也大了。我娘說,一家人要是不齊心,不算計,是咋也不能把日子過紅火的。我跟長明哥攢了這些年,開春的時候才湊錢買了二十畝荒地,柳兒娘就說這是兩個老的幫襯我們,不然我們不能有這些錢。你說氣人不氣人?我公婆要是有那本事,當年帶兩兒子,四個大勞力,家裡還能那樣窮?連長明哥過日子也是不大會算計的,要不是我安排籌劃,哪能省下這些錢?」
jú花見她說著說著又說到柳兒娘身上去了,忍不住苦笑,心裡也萬分同情她:就李老大和花婆子那副德性,能幫兒子掙錢?真是笑話!要是沒他們,只怕梅子和李長明還能多攢些錢哩。
這真是人嘴兩張皮----翻過來搭過去,想咋說就咋說,接了老的過來,那錢都是老的幫掙的;不接過來,說你不孝順,只顧小兩口過自在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