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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8:41 作者: 鄉村原野
    沒有哪個爹娘會嫌棄自己娃兒不好,槐子自然也是這樣。他一手叉在板栗腋下,另一手牽起板栗肩上fèng著的棉帕子,幫他擦去口水,一邊抬頭對jú花溫柔地笑道:「板栗不是還小麼,才幾個月大,等他能聽得懂咱說話了,好好地教他,肯定不會跟來財小時候那樣。」

    jú花瞧著他自信的樣子,微笑提醒道:「你還是先把那雞給放下來吧,再揉搓它就活不成了。板栗那手也要洗洗乾淨。唉!這麼的啥東西都抓,可怎麼好?還是咱小蔥乖巧哩。」

    槐子輕輕掰開兒子小手,放下小雞娃,然後抱著他到井邊的水桶里拿了些水,將那小手搓洗了一番,再湊到jú花跟前,笑眯眯地說道:「叫娘瞧瞧,咱板栗手洗乾淨了哩。」

    他跟jú花生活了幾年,早就習慣了她一些生活習性,比如經常洗手,洗頭洗澡換衣裳也十分勤快,連帶他也跟著講究起來。

    jú花看著這對父子,槐子笑容燦爛,板栗嬉皮笑臉,她忍不住心裡柔柔的,伸手捏捏兒子的腮幫子,嗔怪地說道:「你這麼調皮,等大了還是這樣,娘一準不饒你,給我當心你那小屁股。」

    板栗被她捏得直樂,小胳膊亂舞,一把揪住了槐子的頭髮,惹得他爹大叫起來。

    一家三口玩鬧嬉笑,張大栓看不過去了,把編了一半的雞籠一推,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大聲道:「不幹了,抱孫子玩去。」說著洗手洗臉,抱孫子。

    槐子和jú花都忍俊不禁,槐子忍笑對jú花眨眨眼睛,自去坐在爹的位置上,接著他的活計繼續干。

    今年因為jú花想在竹林里養雞,所以孵了很多小雞,只要有抱窩的母雞,通通都讓它們孵了小雞,所以需要不少竹雞籠,等養大些再趕進雞欄。

    第三百九十五章 老子退後,兒子出場

    吃過早飯,就有人來叫,說是村長招呼大夥去祠堂。

    槐子「哼」了一聲,去隔壁邀了青木一塊,往村里去了。

    其實,大凡村裡有事,都是在晚上聚眾商議,但眼下才二月底,農活也不多,也就張家和鄭家因為伺弄荒地,要忙一些,可是旁人哪會管他們?所以見昨兒下午鄭家等人有事耽擱了,就定了今天上午繼續商討這事。

    本來他們想不管鄭家的----只要村里定下了這事,還怕他鄭長河不依?只是鄭家沒來,張家也沒來,然後趙三家、劉家都沒來,他們就不敢隨意決定這事了----這三家可都是出了秀才的。

    不知為何,人們的心情有些急切,青木和槐子到村祠堂的時候,祠堂旁邊的廂房裡已經坐了好些人,李耕田端坐在上方八仙桌一側,其餘人如孫金山、李耕地等一眾莊稼漢散坐在下面,只有李明堂等幾個村里老人,因為輩分高,被請到李耕田右手邊坐了。

    李耕田見了青木和槐子,不禁一愣,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咋不是鄭長河跟張大栓來哩?

    青木微笑上前,恭敬地對李耕田道:「李叔,我爹身子不大舒坦,我就代他來了。」

    李耕田審視地打量他,輕輕地點頭,轉頭又看向張槐。

    槐子笑嘻嘻地說道:「我爹說他昨兒吵得頭疼,所以也不能來了,我做兒子的只好來了。」

    李耕田聽了一滯,嘴角抽動了兩下,到底還是沒說話;旁邊的李明堂卻「哼」了一聲,道:「這樣的鬼話說出來誰信?是不是覺得老的不中用了,才……」

    槐子和青木正各自找了根板凳準備坐下,聽了這話,青木將板凳狠狠地往地上一頓,「啪」地一聲,那凳子就被摔折了腿。

    眾人大驚。一齊望向他,李耕田急忙道:「青木,你這是幹啥?」

    李明堂被這一聲響嚇了一跳,又被打斷了話,不禁惱羞成怒,哆嗦著手指向青木:「你……你……敢對長輩這樣,沒家教的東西……」

    李耕田忙喝斷道:「三叔!」

    眾人以為青木就要發作,誰知他卻微微一笑。對李明堂道:「老的中用不中用,那也是我鄭家和張家的事兒,不用三爺爺操心。還有,我鄭家家教好的很。從不背後陰損害人,更不會幹那忘恩負義的事兒。」這話把李明堂氣個倒仰,他卻踢了踢那折腿的板凳,對槐子笑道,「這凳子不牢實,一碰就斷了腿。」

    槐子另端了板凳過來給他,無所謂地說道:「斷了就換一個唄。」說完老老實實坐下。

    屋裡人面面相覷,不知這郎舅兩個存的是個啥心思。

    李明堂就要起身怒罵,被李耕田凝目瞅了一眼。侄兒李耕地又拉了他一把,將他扯坐下,方才不言語。

    這時,外面又來了人,劉大順、劉二順、劉三順兄弟幾個齊刷刷地走了進來。他們兄弟已經分了家,各自當家話事,所以李耕田也沒奇怪。不過還是問了一句:「大順,你爹哩?」

    劉大順沒說話,劉三順卻笑著答道:「李叔,我爹今兒有些不舒坦,讓我代他說話。」

    李耕田一愣----也不舒坦?咋這樣巧?

    劉家兄弟剛坐下,趙三大步走了進來,「哈哈」笑了一聲道:「還有人沒來?我還以為我來晚了哩!」一邊在青木和張槐身邊找了個凳子坐下了。

    槐子打趣道:「三叔,你急啥?又不是分銀子。要是分銀子,怕是你半夜都要往這趕。」

    劉三順劉二順也跟著笑鬧起來,一時間好像幹什麼似的。

    接下來,李耕田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個個年輕小輩進屋,而他們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門,不是爹病了。就是出門了,再不就是家裡來客人了。

    李長星笑嘻嘻地對他道:「大伯,我岳丈說,他親家來了,不得閒,要我幫他說話,我說的話就是他的話。」他岳丈是老成叔,他媳婦是竹子。

    李長明和李長亮也是一塊進來的,李長亮板臉道:「我爹沒空,今兒我家我說了算。」他爹是李老大。

    孫金山聞言十分詫異,望向女婿李長亮,可是他根本不看他。

    李長明也道:「我岳丈崴了腳,我代他老人家說話。」他岳丈是秦老友。

    周小年道:「我爹去我大姑家了,跟我大伯一塊去的。」他爹是周寶柱。

    周小滿道:「我爹也去我大姑家了,跟我二叔一塊去的。」他爹是周矮子,就是周寶柱大哥。

    黃小墩道:「我爹老寒腿犯了,去集上看秦大夫去了。」他爹是黃大磙子。

    其餘人也都各有說辭。

    最後趙大嘴「呼哧」喘著粗氣趕來,端了張凳子,大馬金刀地往當中一坐,四顧一望,問道:「咋還不說事哩?說完了好回去幹活。這大忙時候,把人都弄這來,又不管飯,不是耽誤工夫麼?」

    李耕田氣得嘴角直抽,想要呵斥他,卻又忍下了。他覺得今兒太古怪了----老子沒來,全換兒子上場,是青木和槐子串起來的麼?

    這些娃兒想幹啥?不對,他們都娶了媳婦生了娃,已經不能算是娃兒了,都是漢子了。

    唉!看來自己真的老了!

    趙三大笑道:「大嘴,晌午去我家吃,你三嬸燉了個豬蹄子,用醃菜燒的,等下回去肯定就燒透了,油潤潤的正好下飯。」

    李長星一聽急忙道:「我也去。我家竹子回娘家去了,我娘去我外婆家了,我沒地兒吃飯哩!」

    劉三順撇撇嘴道:「你沒地兒吃飯,關三叔啥事?我們要是都去了三叔家,那豬蹄子還敢出來見人麼?」

    「哈哈哈!」眾人都鬨笑起來。

    李耕田使勁地咳嗽了一聲,人們立時停止鬨笑,一齊望著他,等他說話;李耕地瞧著這群年輕的莊稼漢,有些擔心地掃了一眼哥哥;孫金山等人也都警惕地坐正身子。

    李耕田心裡苦澀不已,沉著臉看了青木和槐子一眼,心道這肯定是他們搗鬼,弄了這麼一群年輕小輩來----居然連李家二房的人都拉過去了----今兒這事是個啥結果不用說了,也罷,他也沒想為難鄭家,不如順水做個人情!

    他剛想說話,李明堂卻開口了----他被這些人氣壞了,這情形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瞧出來是青木和槐子串好了這幫人。

    「長明長亮,你倆想幹啥?嫌你爹老了不中用了是不?你們還是李家人麼?咋胳膊肘往外拐哩?」

    李長亮搶在哥哥面前,沉聲道:「我哥倆孝順我爹,讓他少操些心,少煩神,省得被人挑唆了當傻子使喚出頭。三爺爺說咱胳膊肘往外拐,這個侄孫子可不敢認……」

    李耕田怕他們吵起來沒完,急忙打斷他話道:「甭扯那些話,說正事!」

    李長亮站起身道:「大伯伯,我就是在說正事。不就一個娃兒來念書麼,弄得這樣不依不饒?吵了好些天,盡耽誤工夫,還惹一肚子閒氣,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說咱們清南村的人失了做人本分?前些年鄭叔是咋對大夥的,不能都忘了吧?」

    趙大嘴立即接道:「咋能忘記哩?要不是那兩個作坊,如今怕是連地都賣了哩。」

    孫金山沉聲道:「不是在說讀書的事麼,咋又扯到作坊上去了?這事也不是單單對鄭家,是對所有外村人,大夥的親戚也都一樣待,定個規矩,誰也沒話說不是?」

    就有不少人附和,說不是針對鄭家,不過是立個規矩大夥好照著行事等語。

    誰也不會當面打臉,再說,今兒這情形有些詭異,那些人就膽怯起來。

    李長亮怒道:「規矩?這來壽是先前周夫子收下的,都念了半年書了,你們當周夫子說話是放屁麼?」

    眾人聞言都色變----周夫子雖然走了,可是大家對他卻是不敢不敬的。

    「大夥的親戚咋沒一樣待了?去年不是都把侄子外甥啥的全弄來了,不過就是周夫子沒選中罷了,非要人說出來,也不嫌丟人?想找由頭把青木表弟退回去,也該拍拍自己的胸脯,問問自己還有沒有良心?反正我是干不出這事兒的。」

    孫金山臉色紫漲,覺得這個女婿簡直瘋了,當這麼多人面讓他沒臉,一時間氣得發抖。

    劉三順道:「把青木表弟退回去,或者讓他交銀子,都沒那個道理。已經在學堂上學的,就照老規矩;新定下的規矩只能對後來的人。不然的話,咱是不是要把幾年前的事都翻出來再議定一回?」

    趙三點頭道:「我就是這個意思。凡事都要講理,要是往常的事都不作數,那不全亂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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