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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8:41 作者: 鄉村原野
    「什麼?」jú花聲音猛然提高八度,惹得周圍人都對這邊瞧過來,她慌忙捂住嘴。

    瞧瞧這都是啥事?她剛覺得世上是有鬼魂的,立馬葡萄就來跟她說,剛才的油燈是她推倒的,那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鬼魂哩?

    大姑奶奶這算不算顯靈?若不算,那風為啥吹得那麼怪?

    槐子聽了葡萄的話呵呵輕笑起來。

    jú花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服氣,主要是她覺得先前那盞油燈可沒人推,那時候可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靈堂里。

    於是她疑惑地問道:「你剛才還嚇得直哆嗦,咋進了靈堂就敢往棺材底下鑽?推倒了油燈你也不害怕?」

    葡萄興奮地說道:「不曉得為啥,我那會兒一點都不怕,見他們嚇得鬼叫,我覺得怪好玩的。後來趁黑我就偷偷地溜出來了。」

    jú花怪異地瞧著她,斷定是大姑奶奶借著她的手教訓兒孫,不然的話,這么小的女娃,對著棺材,哪能不害怕哩?先前可是怕的直發抖。

    這時青木過來叫他們去吃飯,jú花搖頭道:「哥,我不去上席了。我去廚房裡隨便弄些吃的,槐子哥你跟哥哥一塊去坐席吧。」

    槐子對青木說他要陪著jú花,讓他放心,他們就去廚房弄些熱菜飯吃,於是青木自去吃飯。

    槐子、jú花和葡萄便往東邊的糙棚子來。原來,煮飯炒菜並不全在廚房裡,而是用土坯臨時搭了個糙棚子,現壘起幾口大鍋,除了一些炒菜,其他的煮飯和燜肉等都是在這幾口大鍋上煮的,人們洗碗摘菜也都聚集在這裡。

    老姑奶奶家雖然還算寬裕,也沒辦豐盛的酒席,菜色還好,並不少肉,不過飯都是摻了玉米煮的。

    這飯jú花吃過一年多,並不陌生,就是端上桌後,也沒用東西蓋,冷了實在難吃。她晌午只吞了一小口,這會兒都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糙棚子裡只有一個黑瘦的媳婦在灶洞前坐著,見了jú花他們十分詫異。

    jú花忙跟她說明來意,那媳婦抿嘴一笑,並不多問,就從旁邊的籮筐里翻出幾個碗、幾雙筷子,又在一隻大木桶里拿了些熱水沖洗過了,這才放到用土坯支撐的長條案板上。

    她回頭對jú花他們笑了笑,道:「炒個青菜。」那聲音有些沙啞,又端了幾根小凳子讓他們坐。

    jú花忙謝了她,和槐子葡萄坐下。見她從裝菜的簍子裡翻出一把洗淨的黃心菜,切碎了,燒熱一口大鍋,下鍋翻炒了起來。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世上有鬼魂嗎?

    jú花看見黃心菜,十分歡喜:晚上就著青菜吃點飯,比上吃那些冷葷菜好多了。

    因沒見她放油,有點可惜,想著是不是缺油,卻見那媳婦炒了一會,便轉身掀開案板上的一個瓦缽子,裡面的紅燒肉已經凍硬了,面上一層白花花的肉油,她用鍋鏟挨著邊沿剜了一大塊,丟進鍋里接著翻炒。

    炒好了,用個大瓦盆盛了放在小凳子上,端到jú花槐子面前;再掀開煮飯的鍋,鏟了幾大塊鍋巴,對摺後裝了三碗,端過來歉意地對他們道:「飯沒了,那一鍋還沒煮好。先吃點鍋巴,等會飯好了再吃一碗飯吧。」

    jú花和槐子卻歡喜不已,jú花笑道:「多謝嫂子。我們都喜歡吃鍋巴哩,這麼就著青菜吃也香的很。」

    她是真的歡喜,聞著那鍋巴的焦香味兒,用大木勺拿了一大勺青菜,連湯澆在鍋巴上面,拿了兩勺才罷休,將勺子遞給葡萄。黃綠夾雜的黃心菜葉,白色的菜梗,堆在黃亮亮的鍋巴上,吃了一口,對那媳婦贊道:「嫂子炒的青菜好好吃哩。」

    那媳婦就抿嘴笑了,又四處巡梭了一番,忽然想起啥,用個粗瓷碗裝了些辣醬過來,槐子和葡萄見了立即眉開眼笑,jú花則苦著臉----她不能吃哩。

    那媳婦坐在灶洞前,一邊燒火,一邊看他們吃飯,見他們吃得香,高興的同時,又不好意思地跟他們說,那肉她不能動·不是不燒給他們吃。

    槐子忙道:「我們不要吃肉,不然就上桌去吃了。嫂子不用說這話。」

    jú花感激地看著她,她不好動那肉,卻偷偷地拿了一勺肉油炒青菜給他們吃,這個媳婦人真的很不錯,也沒盤問他們是誰,也不多話問其他,總是抿嘴笑,居然有些靦腆·一副賢惠的樣子。

    這糙棚子裡很暖和,他們幾個吃了飯,便跟那媳婦閒話,言談間得知她是余家大房的老三家的小兒媳,人都稱她住兒媳婦,「三奶奶是好人。她老人家一走,余家少了說話頂事的長輩,咱們都不捨得哩!」她幽幽地嘆口氣道。

    不一會,有人過來盛飯往東邊屋子裡送--酒席擺在那裡面,看見jú花他們很奇怪·不過也沒來得及問,打了新煮好的飯匆匆進屋去了。

    接著,就有人吃過飯來到院子裡,慢慢地四周人就多了起來,告辭聲、招呼幹活的人收碗筷的聲音、喊未坐席的人去坐第二輪等等,嘈雜喧鬧。

    楊氏提著一籃子菜汁淋漓的碗筷出來,jú花忙上前幫忙,跟她一塊蹲在井邊清洗。

    楊氏心疼閨女,小聲對她道:「有我在這忙就夠了,你去歇著吧。你嫂子帶葫蘆去後邊睡了哩·我讓春桃也帶你們過去。」說著就喊春桃。

    jú花瞧著有些小私心的娘,心裡暖暖的,只得和葡萄跟著春桃去了·槐子自然是另外安排。

    晚上,jú花和劉雲嵐歇在後院東廂房,帶著葡萄、葫蘆擠一張床。也許是經過了靈堂的鬧劇,先前呆在人多的地方還不覺得,這會兒睡在床上,周圍很安靜,前面院子的喧鬧和隔壁的私語,都顯得那樣悠遠·jú花睜眼瞧著黑咕隆咚的屋子·覺得汗毛乍起,總疑心屋裡有人。

    她睡不著·便使勁抱住劉雲嵐;最好笑的是葡萄,先前那樣大膽·鑽棺材底,這會兒也縮在jú花身邊,戰戰兢兢地小聲道:「少奶奶,我害怕哩,睡不著!」

    jú花越發覺得先前在靈堂里她那樣大膽有些莫名其妙-和詭異,也不好多說,乾咽了下口水,道:「不怕,你幫了姑奶奶,她好感謝你哩!」

    不這麼說還好,這麼一說,葡萄一頭扎進被窩,哆嗦著悶聲道:「我……不用……感謝。」

    jú花又好笑又害怕,忙翻身將她抱在懷裡安慰。

    劉雲嵐本來朦朧睡了,被兩人又折騰醒來,輕聲問道:「咋了,jú花?睡不著哩?」

    jú花見鬧醒了她,十分抱歉,忙道:「雲嵐姐姐,對不住。我……我有些害怕,就過來跟你睡一頭了。」

    劉雲嵐不禁笑了,以為她是因為前面停了棺木才害怕,便安慰道:「也沒啥好怕的,有守夜的人在哩。再說,大姑奶奶最是心疼咱們了,肯定不能嚇唬咱們的。」

    jú花不敢將先前的事告訴她,怕帶累她也嚇得睡不著,只問她人死了到底有沒有鬼魂。

    劉雲嵐見問,索性轉身,仰面躺著,嘆口氣道:「自然是有的。人死了,頭幾天那魂都走不遠,繞著自家屋子轉。我奶奶死的時候……」

    jú花本是隨便問問的,沒想到招出她這樣一番話,看樣子她奶奶當時也是顯靈了,於是忙打斷她話道:「雲嵐姐姐,不要說了,等明兒回去路上再說,這麼黑乎乎的夜裡,我聽了害怕哩,本就睡不著了,再害怕不是更睡不成了?」

    葡萄在被窩一個勁地點頭,也不想想誰能看得見她點頭。

    於是劉雲嵐就不再說,讓jú花和葡萄擠緊些,這麼靠在一塊,聽著外面模糊的聲音,好容易睡過去了。

    天明,睜開眼睛,看著滿屋子的亮光,只覺昨晚的一切好似一個夢,那種害怕實在是可笑,便是想著前面的靈堂,心裡也沒有不自在的感覺。

    葡萄笑嘻嘻地起床,先出去張望了一番,跑進來跟她們道:「少奶奶,這邊也有灶,我就在這燒了些水,咱們洗了再去前邊。」

    jú花見她活潑潑的樣子,忍笑道:「不害怕了?」

    葡萄不好意思地笑道:「大白天,有啥好怕的?太陽都出來了哩,紅通通的一顆。」

    劉雲嵐打趣道:「昨晚也不曉得是誰,頭埋在被窩裡,也不嫌悶,要是我家葫蘆放個屁,那也叫你給吃了。」

    葡萄忙跺腳扭著身子跑出去了。

    這日果然是個大晴天,陽光照耀下,雖然還有些寒涼,但也讓人感覺到了春意。上午很忙亂,一直到八個壯漢抬著棺木往山上去,後面跟一條白色長龍,余家的院子才安靜下來。

    將大姑奶奶送上山,這喪禮就完成了大半,剩下的是一些近親留下來張羅雜事,其他的親戚則紛紛告辭。

    jú花和劉雲嵐見沒啥事了,就跟楊氏說要先回去。楊氏也怕葫蘆在外呆久了不慣,因此索性讓青木槐子等人一起回去。

    晌午糙糙地吃了些東西,一一跟表嬸們辭別,可是還沒出院子,就被那個小春桃喊回去了,說是她大伯父找jú花姐姐,有事要問。

    jú花心想,多半是問她大姑奶奶顯靈的事。見槐子擔心地望著自己,對他點點頭道:「不礙事。我去去就來,你們等會兒。」

    表叔表嬸們都聚集在原先停靈的屋子裡,坐的坐,站的站,鄭長河也在。見jú花進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莊稼漢子和氣地對她笑道:「jú花吧?大表叔還是幾年前見的你,這都嫁人生娃了。呵呵······」

    jú花想著還有那麼遠的路要趕,忙挨個地對屋裡人問了好,然後不好意思地對那人道:「大表叔,我還要趕回去,有好遠路要走。大表叔想問啥,就問我好了。」

    大表叔有些尷尬地笑道:「是這麼回事:咳咳!jú花,你大姑奶奶昨兒都跟你說了些啥?你是咋見到她的?」

    眾人都盯著她,連鄭長河也一樣。

    jú花心裡直抽,暗道我可沒見到她,我要真見到她,還不曉得會怎樣哩!

    她故意懵懂地對眾人道:「我也不曉得哩。我稀里糊塗就進了靈堂,當時那個哥哥睡著了--」她指著昨天趴在棺材邊睡覺的青年道----「我就聽見姑奶奶罵『不爭氣的東西,這麼點事也吵!都交代過了要咋分,還這麼拎不清。全都沒出息,沒一個能擔起事的。人家挑唆你們兄弟鬧事,也看不出來。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喲······死了還沒埋哩,這就吵上了……」

    她一邊胡謅一邊使勁想下面該咋說。

    屋裡人都面紅耳赤,羞愧不已,都沒發現她說的斷斷續續,不過jú花有法子,她頹喪地說道:「怪哩,好些話昨兒還記得清清楚楚,這會兒都忘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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