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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8:41 作者: 鄉村原野
    張楊見哥哥生氣,吃完飯把筷子和碗往桌上一頓,怒道:「不就是咱家如今比jú花姐姐家窮麼?那些人就是小心眼覺得肯娶有錢人家醜女的,肯定就是貪財。那要是咱家比jú花姐姐家有錢哩?要是我考了秀才、舉人哩?要是我又考了狀元哩?狀元的哥哥娶醜女,誰還敢說他貪財?要是等我做了大官,瞧誰還敢說大官的哥哥娶醜女是為了貪財?哼,無知的愚民!」

    張大栓聽了大笑道:「好!好兒子!別說狀元了,你就是考上了秀才只怕就沒人敢再說這話了。不過楊子,這人哪,從來就是喜歡說三道四的,細說起來其實也沒啥壞心,當然了,這小年媳婦是有些心不正。那時候,該你鄭叔生氣了,因為人家該說『一個醜女能嫁這麼好的人家,不曉得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那是人家張家為人實在,不好退親,不然能娶這樣的醜媳婦回來?那不是丟秀才老爺的臉麼!,」

    這話聽得何氏、張槐和張楊一齊笑了起來。

    張大栓見槐子笑了,暗自點頭,他剛才也有開解兒子的意思。

    張槐看著張楊微笑道:「那你就好好地掙個狀元家來,也不是為了哥哥那時候哥哥都跟jú花姐姐成親了哩,管人家咋說----不過是為了你自個。」

    張楊笑嘻嘻地點頭道:「噯!到時候咱兩家,有錢又有人當官,氣死他們。」

    張大栓跟何氏樂呵呵地瞧著兩兒子,說道:「甭管那些人,氣死他們咱也落不到好,咱只管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了。槐子,臘月初十定了親,jú花可就是我張家未過門的媳婦了。想起這事就高興,心裡也沒那麼氣了。」

    一家人不免又喜氣洋洋起來。

    jú花家,楊氏對鄭長河跟一雙兒女說道:「不管人家,咱選了好女婿,該高興才對。

    那小年媳婦這麼折騰,還不是眼氣咱找了好女婿?別說jú花如今的臉已經好了,就沒好,能讓槐子相中,那也是本事;她妹子臉上倒是啥也沒有,可人家就不想娶她。哼,眼氣也沒用!」

    鄭長河笑道:「噯!那個小婆娘,一看就不是好人,周寶柱往後要頭疼哩。這一回我跟大栓不過是要他好好管教小輩,趙大嘴可是罵她兒子活不過年底哩。你說,寶柱聽了這話氣成啥樣?她要是還這麼的折騰事,下回人家就要咒他家斷子絕孫了。」

    jú花和青木看著爹娘得意的樣子,相視輕笑。

    清晨,張槐踏著冷硬的地面來到鄭家,青木正拎了桶井水去牛棚飲牛,見了他站住笑道:「要走了?」他是知道槐子今兒要去清輝送貨的,李長雨帶信回來說沒空回來,要槐子送些香腸、臘肉和各樣醬菜過

    張槐點點頭,遲疑地瞧了廚房一眼,問道:「jú花起來了麼?」

    青木微微一笑,道:「起來了,在廚房哩!原來你不是來跟我說話的?」

    張槐也不理他戲謔的口氣,徑直進了廚房去找jú花。

    jú花洗漱完畢,見楊氏在煮早飯,便端了些雞食出來餵雞,見張槐過來不由一愣,很快她就微笑問道:「槐子哥,這麼早?」

    槐子看著她含笑點頭,嘴裡噴出一團熱氣,說道:「要去清輝送貨,過來跟你說一聲。你可有啥要買的?」

    jú花看著他明朗的笑臉,忽覺商定親事後,確實不一樣了,再見他,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淡然,有一絲相守相攜的甜蜜,有一些敲定終身後的依賴,偶爾相視一笑,有心靈相通的默契!

    不再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因為他們的命運已經緊緊地綁在了

    於是笑著叮囑道:「也沒想起來有啥要買的,你瞧著辦吧。上回買的東西就很好,我很喜歡!嗯,要是沒有合適的東西就算了,你可別亂花錢!」

    忽然她被自己的聲音給驚到了,有些惡寒----怎麼自己跟小媳婦似的喋喋不休起來?這也就罷了,還說啥「不要亂花錢」,這是自己說的話嘛?

    張槐卻越聽越高興,她殷殷囑咐的口氣讓他覺得安心和甜蜜,這會兒見她忽然不說話了,便凝視著她輕聲道:「那我走了,你······天冷,你不要老是往外跑,就在家裡做針線。」

    jú花點點頭,也不吱聲,只笑著目送他轉身大步離去,拐入院外的村路。

    她轉身去餵雞,一邊撒著雞食,一邊想道,為啥劉小妹這兩天沒來哩?村里起了這麼些風言風語,依她的性子,該來安慰自己順便罵那小年媳婦才對,咋影子也不見哩?

    劉小妹其實是想來的,可是她不知如何面對jú花,因為她三哥正發了倔脾氣,她又不知該咋辦!

    jú花要跟張槐定親的消息傳出來後,要說最不敢相信的人是劉三順。他正卯足了勁要攢些家業,好跟鄭家提親哩,誰料忽然人家就要跟槐子定親了。

    他呆呆地想,為啥jú花一點都不怪張槐?他曾經說過不想娶她的話哩;為啥鄭叔鄭嬸要這麼急著幫jú花定親?她還那么小。

    他跟妹妹細細地詢問了那天在鄭家發生的事,末了問道:「你覺得槐子喜歡jú花麼?」不等劉小妹回答,又換了個方式問道:「你覺得jú花喜歡槐子麼?」槐子自然是喜歡jú花的,不問也罷。

    劉小妹看著有些沉默的三哥,不復往日的笑臉,心下也是十分難過,她是知道三哥喜歡jú花的,可是,jú花好像是喜歡槐子哩。

    她輕聲道:「三哥,我咋覺得有用麼?jú花要是不喜歡槐子哥,鄭叔鄭嬸是不能強著她跟槐子哥定親的。」

    劉三順聽了這話覺得十分刺耳,抬頭不甘地說道:「那也未必!她不曉得旁人喜歡她,還以為除了槐子沒人肯娶她哩,不就答應了?要是她曉得我也喜歡她,她還能答應槐子麼?槐子先前可是不想娶她的,我不信她就不生氣!」

    他這麼說著,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是了,定是jú花覺得自己長得醜,不容易挑到好男娃,生怕到後來嫁個年紀大的老男人,所以才答應槐子的。

    「我要讓爹娘上鄭家去求親。他們還沒定親哩!」劉三順堅定地對劉小妹說道,然後不顧妹妹愕然的神情,起身去找劉大胖子。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三犟子劉三順

    劉家正屋,劉大胖子看著眼前的三兒子,有些晃神----他童然喜歡jú花,還讓他去鄭家求親?人家鄭長河都跟張大栓商議定了,就差下聘禮了,自己上去插一腳,這算啥?

    小妹娘坐在一邊納鞋底子,她是知道些自己這個三兒子的心思的,也覺得jú花很不錯,可是再不錯,她就要跟槐子定親了,難道他們還能上門搶親不成。

    她溫言細語地對三順說道:「三順,jú花是不錯,可是她就要跟槐子定親了,咱不能攪和進去,那不是讓你鄭叔為難麼!」

    劉胖子點頭道:「長河跟大栓都是實誠人,咱不能幹這樣的事,回頭弄得三家都不痛快。再說,就算去了也沒用,他們都定好下聘禮的日子哩。要是你早些說,爹就豁出這張老臉,上門求一求,哪怕被人說袱上水,看上鄭家的錢,我都不怕。」張家如今不就是被人這麼議論的麼。

    劉三順見爹娘對這事根本不上心,說的輕描淡寫,就好像以往去旁人家相看,又或者人家女方上自己家相看,一頓飯過後,很隨意地就說不合適。可是,那些人家閨女能跟jú花比麼?他都不認得她們,更不要說喜歡了。

    他眼睛都紅了,喘著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大聲道:「他們還沒定親哩!你們就不能為我出頭一回?求親求親,你們都沒去求過,咋曉得鄭家就不會答應哩?一家養女百家求,難不成因為張家求了我劉家就不能求了?你們就不能對三兒子的事上心一回?」

    劉大胖子聽了這話愣住了,小妹娘眼淚刷地就下來了,哽咽地喊道:「三順……」

    這話算是戳到了老兩口的心上。

    劉家生了五個兒子,老大自然不必說--就算是窮苦人家,第一個娃那都是當心尖子來疼的;二順出生後日子也還能將就;三順出生後,真的是顧不上了,雖然不能說算多餘,那也跟養小狗似的,隨他四處竄;待生了四順,雖然更難,可是想著這是最後一個了,老么麼自然要關注些;可是劉小妹的降生把這老么變老四了麼姑娘自然被爹娘當成了心尖子來疼。

    這麼一來,五個兒女,就算這個三兒子最不受重視,從小就跟野娃子似的,山上河裡,野墳圈子亂糙崗,到處鑽,到處找吃的。從他會兜魚摘果開始,弄回來的東西先是緊著四順吃;等劉小妹出生了又緊著小妹吃。看著弟弟妹妹吃得開心,他自己則在一旁笑呵呵地樂,還不住地跟弟妹許諾,說哪個山溝里有野桃子,明兒三哥去摘來;又說哪兒有個水窪子,好多鯽魚,他要撈了回來燉湯給小妹喝。

    磕磕碰碰地,五個娃好歹都養大了。大順娶了媳婦;二順也娶了媳婦;四順在念書,往後應該好娶親;劉小妹是閨女----等著人家上門來求如今就剩這個三兒子了。

    劉大胖子當然不是不心疼三兒子,他跟媳婦也是到處托人,相看了好幾家閨女,都沒相中。誰料到他竟然自己相中jú花了。

    劉大胖子看著紅了眼圈的三兒子,曉得他對jú花動了真情。

    這下可麻煩了!

    不管三順平日裡如何好說話,對弟妹如何疼愛,對爹娘的偏心也不在意,可是劉大胖子曉得這個兒子其實最是倔強的,認準的事情那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他是有名的「三犟子」!

    他心裡其實很歉疚,總想幫三順好好說一門親,也算是補償對他的忽視。

    可是偏偏碰見這樣的局面,讓他如何解決?兒子情急失措,他可不糊塗鄭家和張家定親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哪裡是他上門求親就能搶過來的?

    可是兒子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長這麼大頭一回求爹娘對他的事上心,他如何忍心拿這話打擊他?

    若是上門去求吧,明曉得不可能,還上門去求,不僅讓鄭家為難,還給自家找沒臉。他這張老臉是不怕丟人的,可是兒子被鄭家回絕,能受得了麼?

    於是,他硬著心腸板起臉對劉三順說道:「坐下,好好說!急啥?要是我馬上就上鄭家,然後灰溜溜地回來跟你說,鄭家沒應承,說是已經答應張家了,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劉三順搬了張小板凳,悶頭坐下;劉小妹關心三哥,也悄沒聲息地進了屋子,挨著她娘坐在火桶里,乖巧地不出聲。

    劉大胖子咳嗽了一聲,說道:「我跟你娘不是不想去求親,可是三順你想想,要是明曉得求不來,又何苦去求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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