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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8:41 作者: 鄉村原野
    楊氏身後的青木聽了,直起身對妹妹微笑道:「咋了,難不成你也想下田栽秧?」

    jú花忙點頭道:「我也想試試哩!我還沒栽過秧哩。」

    青木忍不住笑道:「瞧你說的,以為這是啥好事情。你甭瞧著好玩,田裡有螞蝗哩!」

    果然,jú花聽了這話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生平就怕這些軟體動物,尤其是吸血的螞蝗。那東西叮在腿上,任你嚇得尖叫,它還是吸住不放,甚至你動手去扯,拽得老長,也扯不下來,非得對著腿上狠狠地來一巴掌,它才鬆口,落下來蜷曲著身子縮成一團。

    楊氏見jú花神色間的畏懼,好笑道:「甭聽你哥說,咱這田裡還算好的,也沒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說話間,把手上的秧苗栽完,順勢洗了手,便往田埂上來。

    jú花忙對青木叫道:「哥,上來吃餅吧,我在餡兒里放了肉哩

    青木答應了一聲,過了一會也上來了。

    娘幾個就蹲在田埂上,jú花給兩人都倒了茶,拿了筷子和碗裝好餅子遞上。

    jú花看著旁邊的水田----還是白漫漫的一片,並沒有栽上秧苗,回頭笑問道:「這塊田是誰家的?咋還沒栽秧哩?」

    青木聞言掃了一眼那塊田,說道:「是長明哥家的。他們要晚一些。我們要種兩季稻,今年提前泡的稻種,比往年栽秧要早些天哩。」

    jú花點點頭,忽地想起花婆子,忍不住「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楊氏和青木奇怪地望著她,不明白她無事端端地為何笑

    jú花就把自己在梅子家見到的情形比劃給娘和哥哥聽。

    她有些明白為啥人們喜歡議論東家長西家短了,在這平淡悠閒的田園生活中,也沒個樂子,那一幕幕鄉村家庭的生活可不就是現場直播的連續劇麼?還是無數集哩,一直到老、到死,最後還被下一代延續!

    楊氏聽了也是噴笑,說道:「這也是歪打正著,梅子從來就不跟人玩心眼子,也不理會那些彎彎繞,她想著該咋辦就咋辦,哪管花婆子以前是啥樣的!這麼的倒好,少受氣。你說,這要是換一個人,肯定瞧著花婆子就生氣,想著咋應付她,整天耍心眼子,還耽誤幹活,這日子不就亂套了?說不定還要大吵大鬮;可是梅子根本就不管這些·她就跟在娘家一樣----我瞧她差不多把她婆婆當狗蛋管教了。」

    這回連青木也噴笑起來。不過,他還是有些疑惑地問道:「就算是這樣,那花婆子能這麼快就改好?李叔和長明哥這麼多年都沒把她給掰過來哩!」

    楊氏瞅了他一眼道:「這你就不懂了,那能一樣麼?她生就的懶人·當年她婆婆也沒管過來,別說她男人和兒子了。

    可梅子不一樣哩,梅子是兒媳婦,又是個沒心機的人,吵出來她也怕丑哩。」

    jú花也對哥哥說道:「她雖然懶,怕也是丟不起那個人。聽說上回就是因為吃了梅子留給長明哥的煎餅,梅子氣哭了·才把狗蛋娘給招惹過去大吵了一架的,你說,這多丟人?往常不過是沒人跟她計較罷了,如今梅子可不會跟她客氣,梅子正憋著勁兒要好好地過日子哩,哪裡會由著她!」

    楊氏搖頭嘆氣道:「梅子是為了一塊餅哭,狗蛋娘可不是為了餅才吵的她這是找由頭給花婆子一個厲害瞧哩。她可不是個簡單的人,梅子跟她沒法比。要說這也是花婆子自己不爭氣·才招來這頓氣。要是在旁人家,誰會為了娘吃兒子一塊餅吵架哩?」她才說完,跟著又否認道:「不對·要是在旁人家,當娘的也不會去吃兒子的餅。」

    青木和jú花聽了一齊笑。

    青木想,從小到大,從來都是爹和娘把東西省給自己和妹妹吃,自己又總是讓妹妹多吃,花婆子這樣的,確實是少見。

    娘幾個坐在田埂上,說說笑笑的,吹著和煦的風兒,jú花覺得那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視線延伸向極遠處的田野----入目是一片片的綠和青山隱隱的輪廓,再投向極高處的天空----當頭罩下一層柔和的深藍和幾團棉絮般的白雲,這種被天地環抱的感覺,讓她覺得心情舒暢,更為貼近自然。

    陽光並不強烈,恰到好處地奉送熱量·照耀溫養萬物。

    幾隻不知名的鳥兒在田畈間掠起又落下,或是在秧田上空不住地盤旋往復,似在尋找田裡的獵物;遠處水田裡栽秧的人大聲談笑著,隨風送來一陣陣笑語喧譁。

    她便不想回家,只坐在田埂上,看著哥哥和娘吃完餅子後繼續下田栽秧。

    楊氏見她愛在外邊玩,也不催她回去;青木說晌午只有三個人吃飯,等下回家隨便弄點東西吃就成了,妹妹喜歡在這呆著就多玩一會吧。

    於是,娘兒三個,一個在田埂上,兩個在田裡,邊說話邊幹活。

    忽見張槐匆匆地趕來,褲腿卷得高高的,穿著糙鞋。他見了jú花詫異地問道:「你坐這幹啥哩?當監工麼?」

    jú花見了他,就不自覺地輕笑起來,戲謔地問道:「你來幹啥哩?莫不是來幫我家栽秧?噯喲!那可是太好了----有你幫忙,我娘和我哥也能早些收工。」

    張槐瞅著她一副占便宜的樣子,拿話把自己先定住,不由好笑,不過他本就是來幫忙的,便微笑道:「我娘說你家還有塊秧田底子沒栽,鄭叔又去還工了,靠青木和嬸子怕是今兒栽不完,我就來幫把手。」

    jú葆喜笑顏開地說道:「好哩!快下去吧,早些栽完也能早些收工。」

    田裡的楊氏見閨女跟槐子開玩笑,白了她一眼道:「槐子,你家裡也忙,咋還來幫手哩?就有空閒,也該歇歇----前些天累壞了吧?」

    張槐含笑道:「我一大早去給黃豆鋤糙,也都弄得差不多了。鋤糙不比栽秧,等等不礙事的。」

    說著話,就踢掉糙鞋,下了田,走了幾步,又回頭問jú花道:「這田畈里曬的很,你咋坐在這不回去哩?」

    jú花微笑道:「這太陽也不烈。我喜歡呆在這,看看田野,心裡敞亮的很。前些天忙的我頭昏,這會兒想松泛松泛哩。」

    張槐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微笑道:「那你該帶個小蝦網,在田溝里兜小魚蝦和泥鰍玩,還能幫魚塘撈些魚苗哩。」

    jú花聽了眼睛一亮,忙道:「噯!我下午就這麼幹。」

    張槐就含笑轉身栽秧去了。

    第二百二十章 小徑

    青木見他來了,也很高興,這栽秧人少了實在是悶得很,便笑道:「你來了正好。我跟娘明明都栽了好幾趟了,可是瞧過去,還有這麼大一片田空蕩蕩的,瞧了真是讓人喪氣。」

    張槐笑道:「那還不是因為人少。要是十幾個人一齊下田,一人一趟,這田就去了一大半了。所以哩,栽秧還是插伙栽比較好,不然心裡覺得沒盼頭哩。」

    楊氏在前面笑道:「劉家每年總有好多人,他家能換工的人多,等自個栽秧的時候,一來就是十幾個人。兩天就栽完了。」

    青木就笑道:「就是不換工,三順一人栽秧也抵得過兩個人。真不曉得他瞧著胖乎乎的,幹活咋那麼溜刷!」

    張槐笑道:「這跟胖有啥關係哩?他是手靈活。你瞧他栽秧的時候,那手指分秧苗特別快,一挑就是一束,『刷,地就插進水裡,這邊手上早又擠出一小簇,都不帶打頓的。」

    青木搖頭苦笑道:「沒法跟他比。今年楊子咋也下田了哩?」

    張槐道:「他自個想要下田,說是要體會耕種的幸苦。我想著是該讓他勞累幾天,不然生在農家,居然不識耕種的訣竅和經驗,不懂農家生活的艱辛,那念一肚子書有何用?將來不過是個書呆子罷了。」

    對於這一點,他有自己的看法,他最不喜「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句話了,在他看來,各行各業都是有其存在的必要,因此他也是不喜「君子遠庖廚」這句話的。

    夫子說書中的經濟學問均是來自於生活,是先賢從生活中體驗出來的心得,若是後人反而脫離生活,單純地去學那些文字,那學來有啥用哩?

    連jú花都說天下大道是相通的,這種田是百業的根本是第一個要了解的。楊子作為農家出生的娃兒,若是連身邊的生活也不能體會,不能據此對最底層百姓的生活有一個透徹的了解,就算是將來取了功名又如何憑藉所學去管理百姓?

    青木曾經和槐子討論過這個話題,他們都受夫子的影響,很是不喜那些空談高論的讀書人,因處說道:「也好,讓他吃些苦,想必日後當了官,就不會胡亂管理了。」

    張槐點點頭道:「我們都是十來歲就下田了如今他念了書,我跟爹娘不想他太分心,才不讓他多幹活的。」

    青木笑了,轉而問起另外的話題道:「槐子,你那木耳長得咋樣了?

    張槐高興地拎起一把秧苗,「刷」地往後一甩,把根須上的水甩干,解開糙繩一邊繼續插秧,一邊回道:「不錯哩,我照你那樣法子把干木耳的碎末撒到木頭上,都長出來了。就是還小的很,這東西從發芽到收,怕是要幾個月才能長大哩。」

    想了想又道:「我見村口那有棵死槐樹,我就扛回來了,也弄了些木耳種撒上去。還砍了好幾棵楊樹的枝椏,埋在糙堆下,等它爛了,也種了試試看。我就想,把這些樹都試試心裡也有個底。」

    青木點頭道:「是得這麼幹。那你試吧,我忙得很,顧不上幹這個哩。」

    jú花覺得自己坐那玩,瞧著娘和哥哥幹活有些不好意思,正好瞧見田埂上有野蔥,便尋思扯些回去煎雞蛋。

    其實菜園裡的蔥蒜香氣都很濃郁比野生的味道還好----這可是沒有澆化肥,純粹施農家肥長大的。不過,她習慣性的,對那些野生的東西情有獨鍾,總是喜歡弄些野菜來吃,對野筍野蘑菇更是喜歡的很。

    她貓著腰在田埂上找了半天,扯了不少野蔥,聽了張槐的話,便插嘴道:「梅子家也弄了不少樹哩,我見她興頭的很,就把木耳交給她了。長明哥伺候的很精心,天天去瞧,說是一定要把這木耳種出來。有這麼些人用心琢磨,肯定能搞清楚這東西的脾性的。我倒是有些惦記山上的蘑菇了,擠一天空閒出來,到山上再撿一茬才好。」

    楊氏忙道:「明兒就能去撿。這個時候,哪裡有空閒,非得擠出空來。先撿蘑菇,完了再鋤糙割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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