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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8:41 作者: 鄉村原野
    梅子說完了,看看大家怔怔的神情,忽然有些狡黠地微笑道:「我早上瞧見長星又出去打魚了哩!」

    她笑眯眯地樣子,使得這狡黠顯得幼稚而又天真,那小心思昭然若揭。

    李長明見他爹想笑又不好笑,裝作咳嗽了一聲低頭吃飯,弟弟長亮也是嘴角含笑的樣子,十分的尷尬。他想轉移話題,把媳婦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省得她自以為聰明地在那樂呵。

    誰知,他還沒開口哩,就聽院子裡傳來李長星的聲音:「大伯,吃飯哩?」

    說著話就進來了,手裡提著一隻小簍子,黑紅的臉上笑容燦爛。

    李長明急忙站起來招呼道:「長星,才回來麼?吃飯了沒?」

    李長星看著桌上的飯菜笑道:「還沒哩,正要吃。我送些魚來把你們。」

    他的話讓李老大、李長亮聽了,都面色古怪,竭力地忍笑;李長明則尷尬的很,說道:「呵呵,你這樣客氣……」

    梅子早就跳起來,跑到他跟前,笑道:「長星,謝謝你哩。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我可想吃魚了,正要叫長明哥明兒去撒網哩。」

    李長星見她那副坦誠的樣子,笑道:「客氣啥哩?你不是還送了那麼些果子餅把我娘麼。噯喲!我說嫂子,那餅子實在是香,往後你要是再做,可要記得送些給我。我娘還說也要去掐蒿子做這餅子哩。」

    梅子一邊接過簍子,一邊熱心地一揮手道:「成,我下回去掐蒿子就叫上嬸子一塊。娘,你吃好了?那把這魚收拾了吧,趁新鮮弄好一些,不然魚肚子要爛了哩。」

    花婆子見了魚,也暫時把剛才的不快給忘了。要說梅子嫁過來了,家裡的茶飯香了不少,對於這點她也是很開心的,所以梅子讓她幫手弄吃的她從不說二話。

    她從梅子手裡接過魚簍子,又進房裡拿了把剪子,出門去收拾那魚。

    梅子在身後叫道:「娘,要快些收拾,家來還要洗碗餵豬哩。」

    花婆子順嘴應道:「噯!曉得了。」一邊快步去了。

    她為啥這麼聽話?

    因為梅子這麼些天幫李老大、李長亮,連花婆子自己各做了一雙棉鞋,現在又開始做單鞋哩。她要是對梅子的安排抗議的話,梅子馬上就會嗔怪地驚叫,說啥「鞋子不能見人了」「娘做針線太慢,一年也做不了幾雙」之類的話,嗓門大的嚇人。

    她從開始的詢問反抗到後來的認命,再到現在的順從,漸漸地,只要一聽梅子驚叫,她就頭疼,趕快去忙了。因為梅子總是占住理,最主要的是,梅子才不管她是婆婆哩,說啥做啥都是心裡想到哪就說到哪,往往她一句話還沒出口,梅子一大串話就出來了。比如剛才就是。

    李長星目瞪口呆地望著花婆子遠去的身影,再看一看梅子沒事人似的坐那吃飯,便用不可思議的目光詢問李長明。

    李長明心中明白他的困惑----任誰見了他娘如今的表現也會困惑的----也不理他,催他道:「要是不在這吃飯就趕快回去吃吧,你不餓麼?」

    李老大父子三人對梅子的表現早就習慣了,因此也不以為意,除非是梅子做出更驚人的舉動。

    李長星滿腹狐疑地回到家,跟他娘程氏說起大伯母的變化。程氏笑道:「這算啥,她這些天可是勤快了好些,常常地來井邊洗東西。這邊洗著,梅子還在家裡大聲催哩。」

    母子倆都搞不清楚為何這個花婆子轉性了。

    花婆子自然是沒有轉性的,她不過是拿梅子沒法子罷了。跟梅子說話,直說不行,梅子自己就夠直的了;拐彎更不行,她根本不聽,直接按自己想的就做了;耍賴的話,梅子更是不聽,她那見鬼似的目光一she過來,花婆子的耳朵就要承受高音轟炸了。

    這婆娘幹的事情雖然多了些,她好吃的本性卻改不了。梅子雖然沒有限制她吃飯,但要再像往常那樣,家裡的東西隨她先吃,那是不可能的了。

    可她就是眼饞嘴饞。比如這果子餅,因為裡面放了些臘肉,那味道當然比往常香,她聞著就覺得肚子空的慌,老想吃東西。

    這天晚上,她到底熬不住,偷偷地來到廚房,摸出兩個果子餅熱了,正吃得歡暢,忽地一道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廚房門口,那陰影將廚房的油燈映得格外亮堂了一些。

    花婆子嘴裡還咬著餅,見來了人,心裡一抖,不曉得是把那餅子咽下去還是吐出來,目光呆滯地望著站在門口的李長明,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百零四章 事發

    李長明見他娘嘴裡含著餅子,坐在昏暗的油燈下,神色愕然地望著自己,顯然是沒料到這個時候有人來。她臉上的布條雖然取下了,那略有些歪斜的鼻樑可笑地陳列在嘴巴上方,仿佛因為想吃餅才使勁地扭歪了身子。

    他暗自嘆了口氣,無奈地輕聲說道:「娘,雖說是在自家,你也不能偷吃哩,這像啥樣子?這餅子梅子都有數的,你吃了……算了,就說我吃了吧。你吃了幾個?」

    花婆子羞愧難當,急忙從嘴裡把餅子拿了出來,說道:「吃了兩個。」

    李長明搖搖頭,說道:「別再吃了,吃這麼些你不想睡了?」說完打了些熱水轉身回房去了。

    對這個娘他實在是頭疼,管她不說閒話、不干蠢事都成,可要是她多吃些東西,當兒子的就來管教,好像也說不過去。可是他又覺得梅子做的對,這真是……唉,頂多自己少吃些罷了。

    他來廚房是要打些水幫梅子洗腳的----她在燈下做針線,熬得那腳就有些涼,李長明陪著她,一邊催她睡,一邊起身說弄些熱水來給她泡腳,不然涼著腳睡覺,人也難受。

    回到房裡,李長明因梅子坐久了,便不讓她動,溫柔地幫她洗了腳,上了床又把那還有些涼的腳抱在懷裡幫她捂著。本來他是要把水燒熱一些的,可是他娘在廚房偷嘴,他便不好呆在那了,只得弄了些溫水來。

    梅子幸福地看著她的長明哥,樂滋滋地對他小聲說道:「長明哥,我娘幫我孵了好些小雞哩。她說先幫我餵著。等咱們搬到山邊去住,就給我送來;jú花也幫我孵了小鴨子,說等我過去了,就送我幾隻餵哩。」

    李長明見她一副憧憬幸福小日子的模樣,微笑道:「家裡的小雞不是有不少麼?」

    梅子搖頭道:「唉!指望家裡是不成的----分家也分不到多少。我也不想人家說你不顧老娘,就多留些給他們,咱們另外養就是了。」

    李長明擁著她,默然無語,娶到這樣的媳婦,他是無話可說的。因此他一直都很惜福。停了一會,他道:「我明天不用下地了,好好地網幾天魚,要是吃不完你就醃起來。」

    梅子一聽就興奮了起來,她娘家爹不愛打魚。她魚就吃的少,因此聽了李長明的話,格外高興。急忙跟他討論起來,這夜也是滿腦子裝著歡蹦亂跳的魚兒進入夢鄉的。

    第二天早上,梅子果然發現餅子少了兩個。

    李長明就跟她說道,自己昨晚上打水時覺得餓了。所以就吃了兩個,本來是要跟她說的。結果一扯些旁的就混忘了。

    梅子聽了就信以為真,以為他陪著自己熬夜晚了,所以覺得餓了,忙說今晚讓他多吃些,再不然就留些東西,要是熬晚了就熱些給他吃。

    花婆子聽著小兩口的對話,心虛極了,雖然有兒子遮掩,但她還是怕梅子發現吵嚷出來的。見梅子並未懷疑,這才把心放下。

    可是。凡事不過三。花婆子忍了幾天不敢輕舉妄動。這天晌午梅子煎了些薄餅,因李長明去打魚去了,一直到吃飯的時候還沒回來。梅子就將他那一份留了出來熱在鍋里。自己跟花婆子說了一聲,便揣著針線活計回娘家跟娘親說話去了。

    這餅是用白面做的。分好幾層,每一層都刷上了香醬,攤得極薄。這是她跟jú花學的。jú花還說,等桃子、柿子上市的時候,把那果肉搗爛了,刷在這麵皮中間,攤出來的薄餅就有一股果子的甜香味兒,更好吃哩。

    jú花說的時候,心裡是惦記著那刷了榴槤的薄餅的。可是,誰知道這裡有沒有榴槤呢,還是不要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了,用些其他的果肉代替吧。

    梅子如今對於這些茶飯活計、針線活計,甚至是伺候家畜的家務活計,都十分的上心,因此,學了這薄餅的做法後,就試了一回,做給公婆和李長明他們吃。

    可是家裡白面也不多,因此,就不會跟玉米餅子似的,一做就是半筲箕,那是好幾頓的量。這薄餅一人也就分了一大塊。但是,既然叫薄餅,當然是很薄的了,一大塊也沒有多少。

    花婆子哪裡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白面每年都會留一點,可是她也不過是做些麵疙瘩吃罷了,其他的花樣根本不會做。

    所以,這一塊薄餅不但沒解了她的饞,反而勾起了她的饞蟲。等梅子走後,她就心心念念地惦記著鍋里的薄餅了,幹活都是心不在焉的。

    最後,她還是決定吃掉一半。

    反正梅子會做,要是長明想吃的話,只要跟梅子念叨一聲,梅子肯定會做給他吃的。她早就發現了,梅子可心疼長明了。要是自己想吃,梅子就不一定會做給她吃。

    她給自己找了個合適的理由,就心安理得地吃起兒子的東西來。

    這婆娘其實和梅子一樣,是個天真爛漫的人,不過兩人的心性恰好相反就是了。

    她本打算只吃一半的,兒子可是還沒回來吃飯哩,總得給他留一些。可是,她吃了一口就停不了嘴,跟個娃兒似的,饞得慌。便想道,乾脆全吃了,等長明家來,要是飯不夠,自己就做些麵疙瘩給他吃。這個兒子是孝順的,肯定不會怪她吃了薄餅的,正好還能求他讓梅子再做一回哩。

    想好了理由,她吃得也格外的歡暢。

    可是梅子惦記著外出的李長明,跟她娘說了一會話就忍不住跑回家,看看他回來沒有。要是還沒回來,那不是餓壞了?

    她進了院子,就聞見廚房裡傳出薄餅的香味----那帶香醬的味道她熟悉的很,是她親手做的嘛----心裡一喜,定是長明哥回來了,正在吃飯哩。

    「長明哥……」梅子輕盈地跳上台階,沖向廚房門口。

    可是,廚房裡哪有長明哥,只有花婆子!

    花婆子正把最後的薄餅塞進嘴巴,腮幫子鼓鼓囊囊的,被梅子看個正著,那情形比被李長明看見要尷尬緊張多了,頓時,喉嚨里也噎了一團,吞咽不下;嘴裡也不能吐出,那光景簡直要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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