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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8:41 作者: 鄉村原野
老人家根本閒不住,哪裡肯坐著,要幫楊氏擇菜----剛扯了好些青蒜苗和蔥,又砍了幾棵黃心菜。
楊氏一邊在案板上切肉,一邊對jú花道:「jú花,叫你爹撈些泥鰍收拾了,還照上回的法子,咱燒了給你外婆和大舅母嘗嘗;那豬血燒醃菜也不錯,還剩幾塊了,今兒全燒了。再不燒要壞了,雖說天冷,也不好放久了。這肉就燒大蒜吧----來財上回就想吃肉燒大蒜的,也沒燒把他吃,今兒就讓他吃個夠。」
jú花答應了一聲,出去找到在豬欄邊瞅著豬吃食傻笑的爹,跟他說了殺泥鰍的事。鄭長河連忙應了,去收拾泥鰍。
jú花就從醃菜缸里撈了些醃白菜,又把漂著水的豬血撈些來,跟她娘一起在廚房忙活起來。
楊氏一邊燒飯,一邊問章氏:「大嫂,來福上回相看的那老王莊的閨女可有回信了?要是相准了,咱可要準備起來,早點把這事辦了。」
章氏氣惱地說道:「哪就相准了?也不曉得那家子聽誰說的,說你大哥在集上開了個鋪子,是來喜在張羅著。他就說要那間鋪子分給來福,那就結這門親。你說氣人不氣人----這還沒影兒的事哩,他倒幫咱分起家來了。」
楊氏聽了大怒,把鍋鏟在鍋里敲得「鐺鐺」響:「這樣的人家哪能結親?那不是娶個瘟神進門麼!回頭把家裡鬧得雞飛狗跳。」
汪氏也鼓著嘴道:「我就是這麼說。先不管他閨女咋樣,有這樣的老子娘做親家,他就專能在女婿家挑撥是非。」
章氏嘆了口氣道:「我跟他爹也不樂意,就不理這事了。其實來福的師傅王金華倒有個閨女,還是很不錯的。就是他家只這一個閨女,那是要留著招上門女婿養老的。」
汪氏立馬高聲叫道:「可別瞎說!好不容易把屎把尿的,養大了個兒子,要是送給旁人,那可不成!你可別糊塗啊,跟來福也打個招呼,別干傻事。他爹也肯定是不答應的;我更是不答應。要是你們糊塗,我可不依。」
章氏忙笑道:「我也就這樣一說,你老人家『聽是風就是雨』,我還是他親娘哩,難道還能把兒子送人?你甭嚷嚷的叫人聽見了,傳到他師傅的耳朵里,他該生氣了----人家沒兒子,也可憐。這招女婿上門還不是憑兩家自願。」
楊氏也笑道:「娘,不答應就不答應,可別多說。其實照我看,這上門做了女婿,難道就成了人家的兒子了?鬼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換個人家就成人家的了?不過是人都不想兒子幫人養老罷了。」
汪氏嘆了口氣,對兩人道:「你們哪裡曉得,這裡面的門道大著哩。招女婿上門,生了娃往後扯不清的事多著哩,哪裡是一句話能說得清的。也不是說就便宜了人家,給人家帶麻煩也是有的。比方說,往後他日子過的好了,兒子親娘這頭就不依了,要上門鬧個不停,兒子還能不理他娘?媳婦那頭肯定有意見----你都招到我家來了,那就是我家的人了,親娘那頭就是親戚,咋還能眼氣這家產哩?」
一番話說的楊氏跟章氏連連點頭。楊氏道:「怪道人都不願意兒子去做上門女婿。」
汪氏起身去洗菜,一邊對兒媳婦說道:「你呀,還是老老實實地再蓋三間房,讓倆兄弟一人三間。『一碗水端平』,這樣娶媳婦的時候才不會鬧意見。那鋪子你們老兩口先留著,等有錢了再置些地,到時候一個分地一個分鋪子,也公平!」
章氏咕噥道:「這兒女就是債!」
汪氏笑道:「這才兩個兒子,你就這樣?那一家子四五個兒子的,還不都是這麼過來的。等兒子都成親了,老兩口也累脫一層皮。」
jú花聽了也嘆氣,她家一個哥哥就為娶親的事受了一肚子氣,那些兩三個、三四個兒子的人家,日子確實不好過。花錢其實是次要的,主要是如何挑一個合心意的媳婦。
她邊聽著幾人的閒話,邊將切碎的醃菜倒進砂鍋里,再把豬血劃成小方塊鋪在上面。因醃菜本就是鹹的,也沒加鹽,只放了豬油、辣椒粉、生薑,就放在炭爐子上燉。如今家裡豬油算是充足了,一頭大豬的豬油,煉了兩罐子。
忙完了見沒事,她又把長條案板上仔細收拾了一遍,東西歸攏一番,有些不用的罈子罐子就收了起來。這都是做豬下水生意的時候,買了好多的罈子、罐子和砂鍋,如今家裡到處都是。
jú花見大舅母燒的是木柴,便對她道:「大舅母,把那好炭撿些閉起來,就放在那小罐子裡。」她指了指灶洞角落裡一隻土罐子。
章氏忍不住笑道:「我說jú花就是個會過日子的。舅母還用你說,我早閉了好些炭了。」
楊氏聽了也笑:「這大冷天的,咱又喜歡燒個爐子吃熱的,用炭就多了些。不怪她惦記著。」
jú花聽了大舅母的話,瞧著她有些黃黑的臉,覺得特別親切,感嘆道,還是大舅母好啊!
第九十章 倒霉的小黑狗(粉紅98加更)
正說著,一股臭味兒傳了進來,jú花便曉得是來壽拉屎了。她正想忙別的躲開,防止二舅母叫自己,外邊就傳來林氏的聲音,溫溫柔柔的:「jú花兒,幫忙鏟些灰來,寶寶屙好了哩。」
jú花氣得想對著楊氏咕噥幾句,又忍了下來。
這發牢騷也是上癮的,若是對那人有意見的話,說一通心裡是舒暢了,可忍不住老想說他,久了自己也繞進去了----變得碎嘴。於是,她板著臉拿起雞欄邊上靠著的鐵鍬,到灶洞裡鏟了些灰,把那堆東西處理了。
她想起青木的話,心道,我要是連哥哥也不如,那不慚愧死?
於是,她一邊掃地,一邊笑眯眯地對林氏道:「二舅母,你下回把屎把尿的要上茅房。這小娃子要是到處屙屎,長到好幾歲還這樣,人瞧了笑話,說大人沒管教哩!再說了,也容易出事兒。我們村有個娃兒,屙屎的時候,他娘沒在旁邊,結果他屙完了,抓起來就放嘴裡。你說,這不是要鬧病麼?來壽小,不懂事,你要是不從小教他上茅房,回頭哪天你不在的時候,他自個隨便就屙一地屎,不是踩一腳,就是用手抓了吃。」
井邊洗菜的汪氏則罵道:「你那腿也沒瘸,上個茅房都懶得跑?瞧你身上穿得乾乾淨淨的,就曉得表面光----把屎都不上茅房。」
瞧著林氏變了顏色的臉,jú花心裡總算是暢快了好多,提著鐵鍬慢悠悠地往廚房走去。
楊氏也聽見了閨女對林氏說的話,見她眼睛裡閃著得意的神色,忍不住有些好笑,也不出聲,白了她一眼,又拿手指頭點了點她的額頭。
章氏則低頭悶笑起來,笑得jú花很不好意思----原來她們都聽出來了,二舅母也不曉得聽出來沒有。
楊氏割了些肉放在案板上,對jú花說道:「jú花,把這些肉切了晚上蒸粉蒸肉,中午怕是來不及了。上回做的吃完了。」
jú花應了一聲,打水洗手,切肉!
汪氏洗菜回來見了,問又切這麼多肉是幹啥用的,肉多了也不能這麼吃哩。楊氏便解釋了給她聽。
汪氏聽了心疼地說道:「那用些瘦肉蒸吧,這肥的留著炸油炒菜也好。」
楊氏道:「娘,這粉蒸肉要是肥肉少了,蒸不出油來,那米粉就太幹了;太多肥肉也膩;得半肥半瘦的,肥肉的油蒸出來了,把米粉浸得油潤潤的,才好吃。」
汪氏撇嘴道:「你都說浸得油潤潤的了,能不好吃?這不是糟蹋東西麼,哪能這麼過日子哩?這肉得省著點兒吃,你今年還要蓋房子哩。」
jú花聽了傻眼,忙對娘使了個眼色,讓她別說是自個想出來的主意,不然該罵她敗家了。
楊氏瞅了閨女一眼,抿嘴笑著應了。
jú花把肉切好了,拌上姜和醬油浸起來擱一邊。正好她爹端了洗好的泥鰍進來,忙又開始燒紅燉泥鰍。
一通忙碌後,看看要吃飯了,便切了些青蒜放入燉豬血的砂鍋里,又拿了些豬油渣吊味兒。砂鍋里騰起的熱氣就香辣撲鼻了。
章氏吸了吸鼻子說道:「好香辣味兒。這是豬血麼?」
楊氏笑道:「可不是麼。你嘗嘗jú花做的豬血燒醃菜,比我燒的好吃哩。」
汪氏瞧著jú花慈愛地贊道:「jú花像她奶奶哩----你婆婆燒得一手好茶飯。可惜死得早,要不然有她幫著,你也輕省些。」
楊氏嘆口氣道:「可不是麼!人都說婆媳難處,我以為自個運氣好,找了個好婆婆;誰曉得還是沒福氣的,那麼早就走了。」
正說著,就要端飯上桌了,就聽外面來財大聲嚎哭了起來,還夾著小黑狗的「汪汪」叫聲,緊接著就見那狗兒一路狂奔著「跐溜」一下竄進了廚房,躲到jú花的身後,然後回頭朝外張望。
jú花見它那樣子,心裡「咯噔」一下,暗想,壞了!不會是把來財給咬了吧?
大人們忙出去瞧。
只見林氏站在廊檐下罵道:「死狗!跑哪去了?我非打死它不可。害得來財把頭都跌破了。」
jú花聽了頓時放下心來。心道活該!要不是你兒子調皮,咋會跌倒?跌倒怪狗,這不是睡不著怪枕頭麼?
問了半天,原來是來財攆著那黑狗跑,腳底下也不知怎的就絆倒了,正好磕在井邊的石板上,那額頭就磕破了,流出血來。林氏今兒倒勤快,正好在旁邊瞧著兒子,見來財哭了,就撿了根棍子攆著狗打。
可憐的小黑狗,這不是無妄之災麼,咋能怪它哩?
jú花為小黑狗鳴不平,忙拿腳踢踢它,指了指灶門口。小黑狗兒忙乖乖地跑到灶洞邊趴下,也不出聲。通常要是jú花不說話,只無聲地用手腳示意它,它也曉得不出聲。
外邊一陣亂。汪氏又是心疼又是氣,拉著來財狠拍了他屁股幾下。只不過手臂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到了屁股上也就挨著擦了一下罷了。就這麼的,那來財也是哭得更響了。
楊氏忙找了乾淨的布條來給他包頭。
林氏要到灶洞裡掏些灰撒在傷口上,jú花聽了忙制止她。這法子瞧著能止血,究竟還是不好的,這腦袋上的傷能隨便弄麼?
她也不知怎麼說,只得跟她說這法子有時靈有時又不靈,上回聽人說有個娃兒也是碰破了皮,撒了灰,後來那地方爛了好大的一個洞哩。林氏方才不敢弄了。
這麼些人圍著來財,他哭得那個傷心啊,看得jú花氣惱不已----不就跌破一小塊皮,至於這樣麼?本來他也沒哭這麼大聲,人家上前一哄,那聲音才大了起來。真虧他有那麼些眼淚,比林妹妹還多,完全不是裝的,流的是貨真價實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