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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8:41 作者: 鄉村原野
她心裡苦澀不已,都是兒子死腦筋,說出那樣的話。也就她當娘的曉得兒子不是有意的,旁人才不管這些,都道槐子是如何如何瞧不上jú花。不過,兒子當初到底還是對娶jú花有些膈應,所以才脫口而出說了那樣的話,眼下受苦也是他自找的。
這死小子就該讓他受些苦,jú花是多勤快能幹的女娃,她恨恨地想道,瞧著jú花是越瞧越喜歡。
所以,她不敢明說槐子的心意,只能若無其事地把他不想娶親的事說出來,不過是想引起jú花的注意罷了。
卻見jú花半點兒動靜也沒有,一邊剝花生一邊聽她跟楊氏說話兒,還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她就滿臉失望。
她哪裡知道jú花聽這些家長里短都是很津津有味的,大概是女人的八卦天性吧。聊著這種不涉及人身攻擊的過日子的閒話,聽了很容易讓人感受到生活的溫馨;這跟前世節奏緊張的城裡生活相比,有另外一種悠閒的意趣。
誰料她瞧jú花順眼,那楊氏也是瞧槐子無比順眼。雖說現在求他做女婿沒指望了,但乍一聽居然有人要把閨女嫁他,那也是心一抖,立馬就提了起來;待聽到槐子回絕了,這才放下心來,又感覺說不出的舒暢。
楊氏就問道:「他想是瞧不上人家?」
她也是想女婿想瘋了,竟然忘了jú花還在這,要是先前一定不會問這話的。倒不是說她想馬上就把jú花嫁出去,而是她心大的很,覺得自己的jú花這麼乖巧,那一般人是根本配不上的,非得要槐子這樣有品貌的男娃才能配得起。
要是jú花曉得她的心思,一定會笑她「王婆賣瓜,自賣自誇」。自己臉上那大一塊疤痕,虧她還覺得自己好的不得了。看來,一切父母眼中,兒女都是好的;就有不好的,也只能自己說,別人要是說了,那可不行。
何氏見楊氏這樣問,卻道:「哪能哩?他又沒見過。他不過是想多攢些錢,把日子過好些。眼下跟他爹整天琢磨那豬去了;又編了大大的兩個籠子,明年好養雞。我說,槐子,你也不學你弟弟,多看看書,瞧你整天忙這些,把夫子教的幾個字都忘光了。你猜他說啥?他叫楊子到外邊大聲念書,他順便聽著;念完了他再背一遍給楊子聽,手上還不耽誤幹活。大早上的,就聽院子裡一片讀書聲,倆兄弟念得熱鬧的很。」說著卻自豪又得意地笑個不停。
楊氏聽了張家兩兄弟這麼出息,也高興。因說道:「這也是好事情。我家青木也是這麼想的,說不定槐子就是跟青木商量好了。」
何氏道:「這麼做也對。窮的要命,就娶了媳婦家來,再生一堆娃兒,日子越發難了;把娃兒跟養小狗似的餵大了,還是窮。倒不如咬咬牙,掙些家私,添些田地,再娶親生娃,娃們長大了也不得受窮了。」
楊氏笑道:「是這個理。你孵小雞了?」她聽何氏說槐子編雞籠,所以問這話。
何氏一邊把鍋里的炒米鏟到篩子裡晾著散熱,一邊重新倒了點香油下鍋,才說道:「還沒哩。我娘倒是在孵小鴨子,還說到時候把我幾隻餵。我就想,咱家住在村子中間,也不靠水,那鴨子可是喜歡水的;再說,家裡也沒人趕著去放它。要是關在院子裡,它也長不好。鴨子跟雞可不一樣。我家槐子就說,捉來給jú花妹妹養吧。你家這靠著小清河,不是現成的養鴨子地方麼?jú花,你說好不好?那鴨子餵大了,下了蛋醃了最好吃了。槐子外婆每年都送些青皮鹹鴨蛋過來,蒸出來那蛋黃油汪汪的,味兒好的很。」
第八十三章 有女人的地方,笑多
可憐天下父母心,何氏發現jú花現在對兒子也不在意,於是努力地想在她面前為兒子樹立個好印象;再說,她也曉得jú花是喜歡這些小雞小狗的,便想討好她。
jú花聽了就有些動心:養幾隻鴨子,放養在門前的小河裡,也不用費心。這一片只住了她一家,田地也隔的遠,也不怕禍害人家田地。
鴨子要是呆在沒水的地方,那是又髒又討人厭;可是要是有一片水讓它們活動,那也是蠻可愛的。至少明年春上的時候,瞧著它們悠然浮在水上,能令人想起「春江水暖鴨先知」這樣的愜意詩句。再說,鹹鴨蛋真的很好吃。油汪汪的鹹鴨蛋?很誘人!
「嬸子。好當然好了。就是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想喂,那槐子哥外婆難道就不能多餵一些?捉來把我們喂,不好哩!」她有些奇怪,咋她娘家不多餵些哩?
何氏笑道:「這你就不曉得了。這養鴨子也煩人,只餵幾隻倒還好;要是餵的多了,沒個人跟著照管肯定是不成的。他外婆也就餵了六七隻,一天撿四五個蛋,好的很;再多就不成了。要不我說逮幾隻把你餵哩,餵多了你也忙不過來。餵幾隻的話,老鴨子餵熟了,它早上自己就出去下河了,晚上自己也曉得回家。鴨子一多,就野了,到處跑。」
楊氏聽了歡喜,又見jú花感興趣,便道:「噯!等你娘家那小鴨子孵出來了,你就捉幾隻來把我。養大了也能送些鴨蛋把你嘗嘗。」
說著三人一齊笑了起來----鴨子還沒影哩,就想著下蛋了。
談談說說的,這活兒也幹得快。
等硬米子都炒好了,裝了兩大簍子和一簸箕還多。那另一口鍋里的糖稀也熬好了。過了渣的糖稀熬幹了水,全成了黃褐色的粘稠糖稀,拿一勺起來,根本扯不斷,滑得跟緞子似的。
晌午大家胡亂吃了些飯,下午就開始做炒米糖了。
這時鄭長河也進來幫忙。因用模子壓米糖可是要一把子力氣的,一般人也堅持不了幾下。通常這活計都是由男人來做的。
楊氏負責拌糖。拿兩碗炒米倒入鍋里,再拿些花生、芝麻進去,然後就是加糖稀了。從另一口鍋里拿一大勺糖稀,要抖弄好幾下,才能讓糖稀斷線,不再往下滑;混入炒米花生芝麻一起,使勁地攪拌均勻了,盤成一個大糰子,放到案板上的方塊模具中。
鄭長河就先用沾了水的手把這混成一團的炒米糖在模具中壓平,再用一根圓柱形的木滾筒來回滾動、碾壓,壓結實了才騰空模具,把這一塊方糖放在一邊晾著。這中間,要是材料少了,就還要加些;要是多了,那就得退些出來,以模具剛填滿為準。
下一步就是切炒米糖了。
這也有講究的。切早了,糖還沒冷透,會散;切晚了,糖冷透了,就變脆了,也會碎;須得不早不晚,那炒米糖才能切得精緻,周周正正的很有賣相。
當下,幾人就忙活開了。
何氏照樣跟楊氏不斷地閒話家常,還不耽誤手下幹活。這讓jú花十分的佩服,咋那麼多的話哩?兩人聊了半天,都不帶重樣的。
jú花不斷地把切好變脆的炒米糖一層層地碼入一個大罐子中,邊碼邊吃,一會兒就吃不下了,不由得打了個飽嗝。
鄭長河笑眯眯地瞧著閨女,滿臉的慈愛。他見閨女打飽嗝了,邊忙著壓模子邊問道:「閨女,好吃麼?比你哥買回來的好吃不?」今年終於讓兩個娃兒把想吃的東西都吃了個飽,他見jú花這個樣兒也是高興萬分。
jú花笑道:「好吃。我覺得不比哥哥買回來的差哩。」
她心想其實還是有些差別的,人家好歹是專門做這個的,當然比他們這種一年才做一回的做得好,最起碼那糖稀肯定就沒人家熬得好。不過自家親手做出來的炒米糖,用的材料又是親手種出來的,自然感覺不一樣。
正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村長的媳婦方氏跟老成的媳婦黃氏邀了一伙人來磨橡子粉了。
瞧著擁擠的廚房、咋呼成一堆的媳婦們,jú花說不出的後悔----還不如自家磨好了粉送把她們呢,這幾天家裡可是算得上門庭若市了。
哪位大神說的?「有雞鴨的地方,糞多;有年輕女人的地方,笑多。」又有俗語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如今這廚房裡擠了**個女人,能演好幾台戲了。
這群媳婦們其實也不年輕了,都是三四十歲的年紀。可是常年在家各忙各事的,難得今兒這麼多的人聚在一起,那是話題不斷、笑聲連連。
你說你的男人,她說她的兒子,旁邊還夾著人說閨女,再扯上些豬啊雞啊,明春種些啥呀這類的話題,噯喲,那個喧鬧場面,叫鄭長河這個大老爺們也不敢往她們那邊瞧。
楊氏又熱心地裝了兩竹盤子炒米糖端給大家吃。
這些媳婦是邊吃邊贊,有些奉承楊氏日子過的好了;有些羨慕地誇她閨女茶飯好;有些夸楊氏最是大方,從沒見這麼熱心待人的,呱啦呱啦就沒停過嘴。
這一屋子的人談笑著,加上「咯吱咯吱」嚼炒米糖的聲音,jú花聽得頭昏。
忽然方氏過來微笑地對她說道:「我家長雨家來了,從清輝帶了些點心,我拿了幾盒來把你嘗嘗。咱老是吃你家的東西,怪難為情的!」
說著從籃子裡拿出三盒包裝精美的點心遞給jú花,看樣子比青木上次帶回來的還要好些。
jú花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當初李長雨那小子可是說過,過年回來會帶些點心把她吃,看來這就是了。這當娘的也會說話,說是她拿來送jú花的,而不是長雨特地帶把jú花的。
瞧著方氏那笑意盈盈的面孔,jú花笑著道謝:「那我謝謝嬸子了。」
方氏溫和地笑道:「謝啥哩!長雨他姑吃了你哥帶去的辣白菜,喜歡的不得了。我按你娘教的法子也醃了好些,過年後叫長風長雨帶過去把她。這不都是你心思靈光才想出來的?咱們淨跟著沾光了。」
兒子長雨家來後,立即就要來鄭家送點心把jú花,方氏攔住了他。她曉得這兩天jú花家肯定很多人來磨橡子粉,要是那些媳婦們見了長雨送點心把jú花,說不定就瞎想些有的沒的,那樣可是對兒子和jú花都不好。
她曉得長雨是因為吃了鄭家的辣白菜,加上jú花人又乖巧,他要感謝jú花,才買這點心送她的。要是因為這個給jú花帶來了麻煩可不是害了她麼。
這時,老成的媳婦黃氏也過來了,接上方氏的話茬道:「可不是麼,jú花這手巧的很。教我籃子燒了好幾個菜,如今籃子燒的菜可比我燒的好吃多了。jú花,這是籃子幫你做的棉鞋。她說你有兩雙棉鞋了,這雙就做了你明年穿。又怕你明年穿小了,故意地放大了一點。你可別嫌棄她做得不好。」
說著遞上一雙嶄新的棉鞋來。
楊氏見了忙跑過來瞧,嘴裡高興地說道:「這多不好意思?籃子那樣忙,還要幫jú花做鞋。噯喲!籃子這一手針線活計可真是----不是我夸,方妹子,連我們這些做了幾十年的也趕不上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