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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6:22 作者: 歸緋
    阿瑤年紀小,像個糯米糰子一樣熱乎乎地拱在懷裡,李淮修被她拱得難受,稍稍往後揚了揚,阿瑤一雙小手就緊緊地抱著他的頸子,臉頰跟著往他肩頸上貼,帶著些哭腔道:「這樣,怕,我怕。」

    女孩哭得可憐,叫李淮修想起府上的傳言,不少丫鬟仆子悄悄拿主家事當消遣,嗑著瓜子說大娘子是沒人要的女郎。

    小男孩抿了抿唇,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見阿瑤哭得眼皮都紅了,還怯怯地不出聲,勉強接受了這個理由。

    這個漂亮的小妹妹害怕別人不親近她。

    見阿瑤默不作聲地掉眼淚,李淮修有些後悔逗她了。

    少年沉默一會,哄她道:「你想要葫蘆嗎?」

    阿瑤埋在他懷裡,想起李淮修講得故事,悶聲地點頭,「要。」

    李淮修把她摟近一些,少年已經開始顯出一些英雋來,他說:「哥哥給你種。」

    到了要離開的時候,李淮修偷偷來找阿瑤,他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阿瑤推醒,小小的人,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臉蛋睡得紅撲撲的,細聲細氣地叫他哥哥。

    「你要不要跟我走?」李淮修低聲問她,見她迷迷糊糊又要睡過去,就拿栗子糕戳她的小梨渦,不讓她睡覺。

    阿瑤困得眼睛睜不開,委委屈屈地,眼淚都要掉出來,好似做了個什麼噩夢,「我不走,我跟意行哥哥走。」

    李淮修沉默半晌,他拿起栗子糕,抵她沒長出來的牙床。

    阿瑤垂著頭半夢半醒間,竟然跟著吃了起來,臉頰一鼓一鼓的。李淮修看她吃得香甜,一時也跟著笑了,捏著她的臉頰不讓她吃,低聲道:「不識好歹。」

    外頭有人在催促了,李淮修把栗子糕留下,猶豫了一會,英雋的少年帶走了那個叫阿瑤當寶貝似的葫蘆。

    周元又拐著彎催促了幾次,李淮修這才恍然回神,慢慢感到一股荒謬來。

    他想著送她回家,可是另一個可以做她家的人,反倒不要她。

    李淮修回頭看了眼肥頭大耳的渝州刺史,見他緊追不捨,俊朗的面上閃過一絲厭煩,「別留活口了。」

    幾人在趕回莊子的路上,又分出五十人去反殺追兵。

    李戾騎著馬跟在李淮修身後,他十分有眼力見,眼見李淮修要發病,大氣都不敢出一個,過了半晌才問,「淮弟,你要吃藥嗎?」

    李淮修戴上面具,那股子焦躁就奇異般地消失了,他看著莊子的方向,平靜地點點頭,像個脾氣很好的氏族公子,他甚至還有心思開玩笑,「現在回去渝州給阿瑤買個吃食,還來得及嗎?」

    李戾直覺自己又被戲耍了,敢怒不敢言,把馬騎得飛快。

    ·

    即使已經數次在夢裡見過這個場景,阿瑤還是不受控制地打了個顫,背後憑空冒出一身冷汗,手腳冰冷,像是被人丟掉冰湖裡了。

    她低著頭,叫人看不清臉色。

    知夏見了,心裡突然升起不好的預感,她緊緊地抓住阿瑤的手,不斷地低聲安慰她,「世子定是有其他安排,姑娘莫怕,莫怕。」

    阿瑤腦子都是木的,她見馮清雅的臉色從不可置信,到欣喜若狂,自己內心卻沒什麼感受,她冷靜地想起了小時候。

    對於兒時的回憶,阿瑤記得的並不多,但是有一件事情叫她記得格外深刻,連夢裡都頻頻回顧。

    阿瑤生下來沒多久,馮秉懷就帶著大房一家子去了江南,她一個還在襁褓里的小娃娃,被留在京城。

    老夫人其實不是很喜歡她,常常好幾個月都想不起她,下人們見風使舵,對阿瑤不尊敬,也並不上心。

    阿瑤知事很早,丫鬟們嚼的舌根子她能聽懂大半,曾聽見過丫鬟們悄悄用帶著一絲可憐意味的語氣,叫她孤女。

    阿瑤那時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但是知道是個不好的詞。

    不知什麼時候,阿瑤已經能自己蹬著兩條白藕似的腿跑得很遠了,馮秉懷和王氏帶著馮清雅回來了。

    阿瑤躲在椅子後邊看他們,見一向沒什麼生氣的老夫人,抱著馮清雅,笑得眼睛都紅了。

    王氏見了她也很是驚喜,彎腰要抱她,阿瑤有些怕又有些不好意思往後躲。

    王氏就朝馮秉懷嘆口氣,說:「瑤瑤同我不親近了。」

    馮秉懷拍拍她的手,很是心疼的樣子。

    沒待幾天,一家子人就要回江南了,老夫人在二門,紅著眼眶,面上是阿瑤沒見過的神情,佝僂著腰送他們走。

    阿瑤鼓起勇氣,從門後探出頭來,叫王氏抱她,說,「娘親,帶我也去。」

    她是等王氏回來以後,過了兩天才慢慢明白,這是她的爹爹娘親。

    王氏只只衝她笑了笑,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馮清雅從王氏的肩上回頭,好奇地望著她。

    小阿瑤抿著嘴,哭得像個淚人。

    阿瑤捏了捏拳頭,慢慢振作了起來,現在她已經不是那個跑起來都會摔跤的小姑娘了,她可以自己帶自己去想去的任何地方。

    她沖知夏笑笑,沒搭理馮清雅幸災樂禍的眼神,悄悄同圓妞打起眼色。

    陣前,張奇歪在躺椅上,聽著沈意行的答覆,他臉上泛起一陣潮紅,笑道:「好。」

    大皇子露出了幾分看好戲的眼神,他自然是胸有成竹的,這可都是朝廷的兵,救不出誰都不能救不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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