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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45:29 作者: 廖初心
    終於踏進醫院大廳,外婆已經燒的幾乎沒有意識,急診醫生將她推上病床,季羨魚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還有臉上的淚。

    「哎,你出門怎麼也不穿鞋,天這麼冷,凍傷了多難受,」旁邊突然傳來驚訝聲,是值班護士,看著比她大幾歲,說著從櫃檯下面拿出一雙毛絨絨的棉鞋,「這是我今天在路上買的,還沒穿過,你套上試試行不行。」

    她這麼一說,季羨魚才覺得腳底冰涼,還有點疼,出門太急連鞋都沒穿,光著腳踩在地上到現在。

    她坐在長椅上,抬起腳,果然破皮流血了,還好口子不深。

    值班護士很熱心,幫她處理好傷口,一定要她穿上棉鞋。

    季羨魚很感動,胸口發脹,連著說了好幾聲謝謝。

    「不客氣的,這雙棉鞋就是外面地攤上買的,這麼晚你帶著外婆來急診,真是不容易。」

    季羨魚感受著從腳底傳到心口的暖意,「她養我這麼大,這不算什麼。」

    護士看多了這樣的場景,還是不免唏噓,又安慰幾句才去忙自己的。

    季羨魚穿著單薄的睡衣,揪著手指焦急的等待。

    醫生終於出來了,依然是那副公式化的語氣,「老人家想要什麼都儘量滿足她,心情愉快興許還能多撐一段時間。」

    季羨魚呆呆的點著頭,「謝謝。」

    她慢慢走到病床前,握著外婆乾枯無力的手貼到臉上,床上的人發出一聲夢囈:「魚兒……別怕……」

    醫生見狀搖頭嘆息,似是不忍,默默離開。

    劉大友趕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祖孫倆一個還在昏睡,一個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舒了一口氣,早上過去時房子空無一人,還以為她倆回興源鎮了,打電話給女兒,才知道又是心驚肉跳的一晚。

    季羨魚眼下烏青,嘴唇乾的都起皮了,劉大友心疼不已,給她買了杯熱奶茶,「吃點東西去睡一會,我來守著。」

    「我不困。」

    「聽話,再熬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

    「閉上眼我也睡不著。」

    劉大友無可奈何,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外婆眉頭微皺,像是要醒了。

    季羨魚雙眸終於有了光彩,屏氣凝神的望著她。

    「魚兒……」

    「我在!」

    外婆呼吸緩慢,說話更慢,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就是讓孫女去休息。

    季羨魚一個不字都沒說,乖乖到一旁的病床上躺下。

    待她呼吸慢慢均勻,緊蹙的眉頭也平順之後,外婆朝劉大友遞了個眼神。

    劉大友立即湊近耳朵。

    「我……快熬不了多久,你,你一定要……照顧好……小魚。」

    「您放心,小魚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所有的一切都會留給她。」

    「小魚……並不稀罕你那些身外之物……她需要的是愛護……和關心。」

    「我明白。」

    「大友……」時隔多年,外婆突然這樣喚了他一聲,「你當年已經對不起我的女兒……間接害的她早早離世……我本該恨你……恨你到死,但你畢竟是魚兒的父親……我這一走,她在這個世上就沒有,沒有其他親人了……你要是像當年一樣……再棄她於不顧……那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斷斷續續的一段話已經用盡外婆的全部力氣,她拼命抑制住嗓子眼裡冒出來的癢意,怕咳嗽出聲會吵醒孫女。

    劉大友此刻的心情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內心是滿滿的懊悔,他鄭重保證道:「劉姨,要是我再如那年一樣畜牲不如,就罰我不得好死。」

    外婆一顆懸起的心緩緩落回去,又闔上眼慢慢陷入沉睡,她太累了,累的根本不想醒,但惦念著孫女,又捨不得就這樣離開。

    一直側身背對二人似是沉睡的季羨魚眼睫微動,從眼角滑下一滴淚。

    下午外婆迷迷糊糊醒來,季羨魚也翻了個身從床上下來。

    「燒退了,咱們出院吧,」外婆恢復點力氣,掙扎著要下地。

    季羨魚趕緊扶住她,「好,你別著急。」

    劉大友找了個輪椅過來,讓外婆坐在上面,三人又回了那套房子。

    季羨魚攙著外婆躺床上休息,劉大友搓搓手,試探著說:「我今晚不走,萬一有什麼事也能幫上忙。」

    半晌才聽見幾不可聞「嗯」一聲。

    劉大友興奮之色溢於言表,「我,我去做飯,你們想吃什麼。」

    「熬點粥就行了,外婆也吃不下別的。」

    「好。」

    別的不說,劉大友做飯是真的可以,一鍋粥熬的都比常人好喝一些,更何況他是牟足勁要在女兒面前求好感,一點也不敢馬虎,還拌了幾個涼菜。

    季羨魚就著小菜喝了兩碗粥,是這幾天來吃的最多的一頓,看的劉大友高興極了。

    氣氛難得融洽幾分,大門就在這時候被敲響。

    屋外的人顯然沒有耐心,有門鈴不按,不停的拍著門。

    劉大友瞬間猜出是誰,讓女兒回房間待著,他去看看。

    季羨魚是那麼聽他話的人嗎?

    當然不是。

    她拉開大門,一張妝容精緻卻盛氣凌人的臉出現在眼前。

    一位保養得當的中年女性,季羨魚心下瞭然,似笑非笑的望著她,也不說話。

    趙秀娜被她這副態度弄得很生氣,「沒人教你見到長輩要問好嗎?」

    「還真沒有,我媽去的早,我又沒爸,再說你算哪門子長輩?」

    劉大友被女兒的話刺的心裡五味雜陳,趙秀娜更是雙眼一瞪,抬手就將她推到一邊,「沒家教的東西!」

    還好季羨魚有防備,往後退了兩步站住腳,「更年期發作的大媽,你要是犯病了就在家老實待著,別出來亂咬人。」

    眼看著兩人就要撕起來,劉大友忙上前拉住妻子,「你來這幹什麼?」

    「你說我來幹什麼?你這麼晚還不回家是要上天啊!」趙秀娜一點面子都沒留給丈夫,抬眼打量屋子,「這套房花了不少錢吧,你這便宜女兒領情嗎?以往那些小東小西的我可以不計較,但不跟我說一聲就花這麼一大筆,真是長本事了!」

    劉大友面紅耳赤,當著女兒面被妻子這麼嘲諷,一點男人的尊嚴都沒了,他推著趙秀娜到門口,「有什麼話回家再說。」

    「我偏不!」趙秀娜甩開他的手,「就在這說清楚,我的錢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季羨魚冷眼旁觀,劉大友以前帶回來的那些裙子,恐怕都是自己買的,還打著妻子的幌子,不過是想讓她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後媽」印象好一點,不過現在看來,這位正在叫嚷的大媽一點也不想與她交好。

    二人結婚不少年,雖然沒有孩子,劉大友也沒有在外面亂來,因此趙秀娜對他給遠在興源鎮的女兒花些小錢都沒多大反應,但現在竟然被她發現丈夫悄悄在S市買了房子,還把女兒和前丈母娘接過來住,這可忍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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