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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37:13 作者: 千尋千尋
    聽到門被推開,莫雲澤轉過身,臉色頓時暗了下去,「你進來幹什麼,不是說了我在書房的時候不要來打攪的嗎?」

    滿屋子都是煙,芳菲嗆得直咳嗽,忙急急地去開窗,「你想死有很多種方式,得肺癌的滋味並不好受。」她脾氣來了,也口無擇言。

    「你說得對,我應該選擇一種更恰當的方式死去。」莫雲澤點點頭,端詳著指間的菸頭,像下定了決心似的,「所以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吃藥,我要慢慢地死,好好享受死亡的過程,然後……由你們見證,如何?」

    他將臉轉向她,似近自虐地笑著,笑容里透著比死亡還可怖的灰心和絕望,那張面孔,比過去掛在牆上的那幅肖像還哀傷(肖像後來被他掛到了自己獨住的公寓)。

    「你,你簡直瘋了!」芳菲對這個男人惱恨到極點,「事情已經這樣了,你為什麼不能接受現實,一定要讓自己做個異於常人的瘋子嗎?」

    莫雲澤彈彈菸灰,頗不以為然,「梅苑的人,有哪個是正常的?不是瘋子就是劊子手,包括你!是你們把我往死路上逼的,那我就死給你們看好了,看著自己的獵物一天天慢慢死去,你們會覺得很過癮的,你也是吧?」

    這話把芳菲嚇到了,她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語氣頓時緩和下來,「沒必要這樣的,雲澤,我是真心想要跟你在一起,也許我的方式在你看來不恥,可是愛一個人有錯嗎?何況我們孩子都有了,我姐也要嫁人了,你怎麼還不死心呢?」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你姐!」他警告她,目光森冷如寒冰,「李小姐,就你這樣的人,你覺得你有資格說愛嗎?」

    「我為什麼沒有?我不過就是出身不好,是那樣污濁不堪的環境讓我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如果我有個正常的家庭,有人疼有人愛,我會不顧一切地想要抓牢姐姐嗎?除了已經去世的可憐的爸爸,姐姐是這世上最愛我的人,我沒辦法失去她,哪怕是以背棄的方式來留住她,我也只能這麼做。莫雲澤,你沒有資格看低我的愛!」芳菲真是絕望透頂,她存心休戰,他偏要揭她的短挑起戰爭,可是她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不爭氣的眼淚奪眶而出。

    莫雲澤絲毫沒有被她的眼淚打動,眼神反而愈發的鄙夷,「不用在我面前扮演苦情戲,這套對我已經不管用了。你本性就是個自私的人,何必歸咎於成長的環境,你姐姐生活的環境不會比你好到哪裡去,甚至比你還不如,她怎麼就沒變成你這個樣子呢?還說什麼想要抓牢姐姐,你無非是自己污濁所以就忍受不了姐姐的純潔,更看不得你姐姐比你過得好,所以你千方百計地打擊她,算計她。你摸摸你的良心,你姐待你不薄,你為什麼要這麼害她?」

    芳菲怒極卻無力爭辯,更多的淚水從眼中湧出來,「莫雲澤,我跟你說不清楚,我什麼都不想跟你說了,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我就當你已經死了,我這輩子守活寡,你滿意了吧?」

    莫雲澤連連頷首,「這話說得很中肯,我確實不是一個活著的『人』,而是一具靈魂早就死亡的軀殼。八年前那場大火,我從靈魂到心就死了,現在是我這具毫無用處的軀殼躺進棺材的時候了。李小姐,你想像過我怎麼死嗎?」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叫她「李小姐」,他連芳菲都不屑叫她了。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很認真地跟她描述起來,仿佛描述的是一幅美好的圖畫,「聽著,我從今天開始不再吃藥,那麼我的臉上的皮膚就會一天天壞死,從皮下組織到血管、細胞等,通通壞死,然後蔓延到全身,會潰爛、蛻皮,那時候整個梅苑都會飄蕩著我肉體腐爛的氣息……」

    他誇張地用手比畫著,簡直眉飛色舞了,「李小姐,那時候你恐怕對我避之不及吧?我渾身都發臭,臉上的皮膚一塊塊脫掉,露出裡面鮮紅的腐肉,你只怕連飯都吃不下去吧?整個梅苑會將我當做瘟神的吧?那真是太好了!我已經被你們剝奪了一切,就剩這具軀殼了,我會好好死在梅苑的,反正這座巨大的墳墓埋的不是我一個人,你們只管好好享受成果吧。我死去的靈魂,我腐爛的肉體,都將是你們偉大的成果!哈哈哈……」

    他仰臉狂笑,像發現了通往天堂之路一樣的興奮異常,其實他通向的是地獄。他笑得渾身都在戰慄,笑得滿眶都是淚,整個人都發了狂失了態,他已經活著被千刀萬剮,他再也不是過去那個玉樹臨風溫暖和煦的莫雲澤了。

    芳菲幾乎是逃也似的捂臉奔出書房。

    門砰的一聲被帶上。

    莫雲澤儘管仰著頭,眼淚還是順著眼角無聲地淌下,灰白的嘴唇微搐著,「四月,我苟活到今天,不過是希冀著愛情能讓我死去的靈魂和心慢慢復甦。在我以為差點就要復甦的時候,你給了我致命的一刀。現在你要結婚了,我沒有什麼送你作結婚禮物,就用我的死去作為薄禮吧。從今天開始,從這一刻開始,我會在你享受另一個男人懷抱的同時慢慢地死去……」

    「可是我還愛你,四月。」

    傷城記·四月

    [「四月,無論你的心走多遠,記得一定要回來,我允許你偶爾靈魂出竅,但一定要回來。」]

    1

    三年後。香港。

    姚文夕彪悍的聲音在電話那端傳來的時候,我剛剛起床,大清早的,也不知道她哪來這麼好的精神。「四月,我要來香港!」姚文夕在電話里直嚷嚷,我趕緊把聽筒拿開一點,仍然聽到她的聲音像炸雷,「知道我來香港幹嗎不?猜猜,你猜猜……」

    「因為你想我了唄。」我拿著電話踱到臥室的落地窗邊,刷的一下拉開窗簾,明媚的陽光亮得晃眼,我趕忙眯上了眼睛。

    費雨橋剛好從浴室里出來,聽到這話,頗為詫異地打量我。

    姚文夕還在電話里呱呱叫,「告訴你,我要來香港看梁朝偉的屁股!媽的,內地看不到啊,我把李夢堯也拉上了……」

    「什麼,梁朝偉的屁股?」我沒聽明白。

    「對啊,內地上映的都是刪減版,啥都看不到,不過癮不過癮,太不過癮了!」

    「你說的是?」

    「《色·戒》啦,你說你成天在想啥,這麼大的事兒你不知道?」

    我拿著無繩電話咯咯地笑,「我說姚文夕,你怎麼這麼色!梁朝偉的屁股有啥好看的,你現在有錢了,什麼男人的屁股看不到……」

    「那能一樣嗎?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可不能錯過。連李夢堯都被我說動了,她老公剛好這陣子去新加坡講學,她一個人在家獨守空閨,我就拉她出來見見世面。哎喲喂,寶貝,我們姐妹幾個多久沒聚了?」

    「什麼多久啊,八月份不都在北京聚了一次嘛。」八月份費雨橋去北京談個項目,怕我一個人在家寂寞就把我也捎上,姚文夕得知後拉上李夢堯從上海飛到北京,我跟著她們沒日沒夜地瘋,比費雨橋還忙,他要見我只能到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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