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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37:13 作者: 千尋千尋
    費雨橋愕然。

    德叔轉過身,眉心緊蹙,盯著他,「你的意見呢?」「難道死去的不是莫雲河?」費雨橋倒抽一口涼氣,這話一說出來,連他自己都嚇一跳。

    「現在還不能斷定,我們又不能扒開墳去看,就是扒開了墳,也只剩了把灰什麼都看不出來。」德叔不愧是老謀深算,坐回到躺椅上,臉上又恢復了無風無浪的表情,繼續聽戲,「你呀,還是太年輕了,看事情只關注表面,你也不想想,如果死的真是莫雲河,莫家會這麼看重那座墳?莫雲河三歲父母就雙亡,家裡一個親戚都沒有,哪來的大隊人馬去給他掃墓,這件事情一定不會這麼簡單。」

    費雨橋說:「就算當年被燒死的是莫雲澤,可我曾經打聽到一個傳聞,莫雲澤跟莫雲河一樣也是莫家的養子,他並非莫敬浦的親骨肉,雖然這只是個傳聞,但他的身份我覺得是個謎,需要進一步確認。」

    「還有這樣的傳聞?」這回輪到德叔詫異了。

    「正是,我也是無意中打聽到的,為此還特意派人做過詳盡的調查。據說莫敬浦的太太常年臥病,並不能生育,她是在問娘家養病時莫敬浦去探望她,然後懷上的,回上海的時候孩子都滿月了。可是據我查到的信息,當年的那女人回無錫的娘家後,莫敬蒲根本就沒有去探望過她,那麼,她的孩子是怎麼懷上的?」

    「……」

    德叔眉心慢慢聚攏,似乎沒有想到這麼複雜。

    「所以,莫雲澤是不是莫家的嫡系子孫是很值得考察的。倘若傳聞是真的,這就讓我把握不准,現在活著的究竟是莫雲澤還是莫雲河。如果是莫雲澤,因為他並非莫家的嫡系子孫,莫家怎麼會讓一個外人執掌盛圖?如果他不是莫雲澤,是莫雲河,那公田那邊的墓又是怎麼回事呢?莫家怎麼會給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子孫修這麼氣派的墓,還年年聲勢浩大地去掃墓,這又怎麼解釋呢?」

    費雨橋腦子裡完全是一團糨糊了,他也站起身,踩著厚厚的拉毛地毯走來走去,連連搖頭,「關於莫雲澤的身份,我之前已經做過很多調查,的確是他,但那個傳聞讓我覺得他的那張臉背後,還有一張臉……」

    「哈哈哈……」德叔突然大笑起來,拍著躺椅的扶手說,「好戲!真是好戲啊!這莫家,真是污濁得可以,你今天跟莫雲澤見面,就沒有看出點什麼?」

    「看不出來,我覺得他像莫雲澤,又像漠雲河,有時又覺得兩個都不像。」

    「這事不用急,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跟他們耗。」

    「可是如果不能確定他的真實身份,我就沒辦法下手,因為……」費雨橋頓了頓,長嘆口氣,「我不想再傷及無辜。」

    「又不是要你去殺他,有這麼嚴重嗎?不管他是誰,我們的目標就是盛圖,上次你突然放手,是不是因為莫雲澤的身份不能確定,而下不了手?」德叔看似漫不經心,眼光卻透著森冷的寒意,「雨橋,如果莫老爺子當年也像你這麼慈悲為懷,你爸媽就不會死。」

    「不,德叔,我上次收手不是因為莫雲澤身份的問題,而是他已經注意到了我的身份,我不想那麼快暴露。不過今天,我想他應該知道我是誰了,我是故意告訴他的。」

    「在心理上拖垮他。」

    「沒錯。」

    「嗯,看來,你還是有長進的。」德叔滿意地點點頭,笑看著費雨橋,目光中多了份慈愛,「不愧是費耀程的兒子,沒有讓我失望,我也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不過還是要謹慎行事,搞垮盛圖是我閃的終極目標,但不要再出人命,因為我不希望冤冤相報,我希望你和你的後代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明白嗎?」

    「明白,德叔。」

    「好,好。」德叔連說了幾個「好」,轉過臉,望向黑森森的窗外,聲音透出疲累,「莫雲澤的身份還是要繼續去查,不然贏了也沒意思,一筆糊塗帳。他究竟是不是莫敬蒲的親生子,必須搞清楚。」

    「是,德叔。」費雨橋看了看表,站起身,「時候不早了,您休息吧,我叫張嫂去給您放洗澡水。」

    「知道了,你自己先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那我先走了,您有事就叫我。」費雨橋躬身退出書房,回了自己的臥室。剛準備脫脫衣服洗澡,叮咚一聲,床頭的手機有簡訊提示。

    他拿起來一看,很簡短的一句話:「明天你在家嗎?我想去看看那棵樹。四月。」

    已經是六月了,芷園院子裡的菩提樹長出了更多繁茂的葉子,鬱鬱蔥蔥,在明媚的陽光下心情揮灑著綠意。費雨橋請的是專業園藝打理的花園,花圃修建得整整齊齊,黃的、白的、粉的各色鮮花爭奇鬥豔,仿佛春天還沒有走遠。但最讓人心曠神怡的還是花園裡的,深深淺淺的綠仿佛濃稠的墨汁蔓延到院子的每個角落,連別墅外牆上也滲開了青蔥的綠,那是爬山虎,一人夏,葉子愈髮長得繁盛了。

    四月站在菩提樹下,仰著頭看著那些迎風而動的綠葉,專注深情的目光,仿佛在看著一個久別的戀人。

    今天是容的百日祭。

    沒有葬在墓地,她只好來這裡憑弔。

    費雨橋站在邊上抽著煙,同樣專注地看著一身白裙的四月,長發隨意地在腦後束了個馬尾,襯著她那亭亭玉立的背影,仿如一幅色彩清新的油畫。他看著她就像是看著一幅畫,雖然陶醉,卻並不滿足只站在畫外。他想要走入她的世界。十四年的漫長歲月,他終於和她距離一步之遙了,只是這一步該如何邁進呢?

    「這棵樹,真這麼好看?」費雨橋走到她身後,笑著說,「你都看了快一個小時了,莫不是這樹下埋了金子?」

    四月轉過身,眼睛是濕的,但仍極力擠出一絲笑容,「你家有金子,還輪得著我來挖?」

    「進屋去吧,站了這麼久不累啊?」費雨橋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進屋。

    四月點點頭,跟著他進了客廳。

    兩人坐著喝咖啡,四月很是驚訝,「費先生,你的咖啡煮得真好呢,好香!」

    「這是用咖啡豆現磨的,當然香。」費雨橋悠悠閒閒地說。他脫了西裝,換上了休閒的T恤,顯得慵懶而閒適,穩重內斂的樣子,完全不同於往日的銳利鋒芒,讓人覺得親切多了。

    有風輕軟地吹過,碎金子般的陽光透過樹葉的fèng隙,照進客廳,四月盯著地上跳躍的光影,忽然問:「你為什麼會買下這棟房子的?」

    她並沒有看他,似乎是很無盡地問的。

    可她知道,她不是無心。

    他放下杯子,目光長久地凝視著她,「你很想知道?」

    四月掩飾地笑,「我只是好奇。」

    「你不必好奇,其實我早該告訴你的。這房子原先的主人前不久在香港跳樓自殺,剛好我有朋友認識他,聽到這消息我很難過,銀行對外拍賣這房子的時候,我就買下來了。」費雨橋說得很認真,目光漸冷,「因為二十年前,我的父親也是這麼去的,他遭對手算計,公司破產,被迫從這座城市的某棟高樓上跳了下去,不久我母親也病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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