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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35:10 作者: 詩換花
    「你耍流氓!」吳羨好咬唇,兩隻小手啪地蓋住越來越燙的臉,「有沒有受傷你自己感覺不出來啊!」

    男人垂下桃花眼,沉默了。過了半晌他抬起眼皮,眸底漆深,目光發沉。

    「我感覺不出來。我沒有痛覺。」

    吳羨好怔住了,黑眼睛眨巴了好幾下。

    「你沒有痛覺?」她睜大眼反問,尾音揚得高高的。

    男人嗯了一下,聲音里聽不出情緒,「我有無痛症。」

    這是什麼病?

    女孩兒嘴長成O型,慢慢嚯出一聲來,「無痛?感覺不到疼嗎?哇,那豈不是爽呆了!」

    「爽呆了?」單漆白揚眉,扯起的唇角像自嘲,「你真這麼覺得?」

    男人的眸光隨著反問變冷變黯,吳羨好感覺他周身氣壓的變化,沉默了。

    「感覺不到疼痛,意味著感受不到傷害的存在,也沒法對危險做出判斷。因為不知道疼,摔倒,燙傷,骨折,刀傷就跟普通觸碰一樣。」

    「胳膊劃了傷口感覺不到疼,發炎化膿了都不知道,洗澡時被熱水燙出泡也沒知覺,就算被蚊子叮一個包,都能把自己撓出血來----」

    「這就是無痛症。」

    他聲音不大,語氣平緩,說這些的時候就跟念白一樣,沒有任何情緒。

    吳羨好怔怔看著他,臉上的神色震動又複雜。

    「你,你一直都這樣嗎?」她細聲問,「從小就這樣?」

    單漆白垂睫,輕輕嗯了一聲,唇線緊了緊。

    「小孩兒都會啃指頭咬舌頭,但我不行,一不注意手指和舌頭都可能被咬下來。也不能隨意揉眼睛,沒有輕重,再沒痛覺,眼睛被自己戳瞎了都不知道。」

    吳羨好心裡狠狠抽了一下。

    單漆白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跟她說這些。

    小姑娘不知道他的身份,走出這場旅途,他們之間也不會再有交集。面對單純乾淨的小姑娘,他不需要有任何的戒備和包袱。

    或許就是這樣,他才願意把這些隱秘告訴她。但現在……他又有點兒後悔跟她說這些了。

    單漆白撇開腦袋不看床上的女孩兒,眸光淡淡的。他不太喜歡她現在看他的眼神----他不需要她的憐憫或同情。作為異類,或好奇或懷疑或憐愛的打量,他已經受過很多了。

    「那你以前一定很辛苦。」小姑娘抿抿唇,聲音輕柔,「你爸爸媽媽也挺不容易的。」

    單漆白沒吭聲,纖長的指尖轉了轉右手中指上的戒圈,神色更沉。

    的確很辛苦。沒人知道要照顧一個沒痛覺孩子有多麼不容易。沒有人幫他,也沒有人幫他媽媽。他們不理解一個月要花上千塊買紗布的女人,也不喜歡她的孩子。天天戴束手器和護目鏡的孩子,跟個小怪物似的。

    就連他的親爹,都管他叫「怪物」……

    單漆白闔了下眼皮,輕輕吁了口氣。他抓短袖的那隻手緊了緊,抬起胳膊準備被衣服重新穿上。

    套到一半動作被人阻住了。白皙溫軟的小手地搭在他小臂上,輕輕拽下他的胳膊。

    「等一下。」小姑娘說話時眼睛不看他,圓潤的耳垂微微泛紅,「我幫你看看後背吧……」

    她聲音細不可聞,但單漆白心頭還是使勁顫了一下。他順從地順著女孩兒的勁背過身子,喉尖滾了兩下。

    吳羨好拿起他身邊的棉簽和消毒水,不好意思地打量男人結實寬闊的後背。除了家裡人,她還沒有哪個異性靠得這麼近過,身上不受控制地開始發熱,可看清男人的肩背時,她的赧然慌張又被酸澀的情緒淹沒了。

    他背上有好幾道傷痕,不近看看不出來。條條縱縱的疤痕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但依然能看出當時傷得不輕,其中一道很長,從肩胛滑過背脊溝,看起來像是利器的劃傷。

    吳羨好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心裡的酸澀脹滿。她用棉簽沾了點消毒水,慢慢擦拭他右肩上的小傷口。應該是昨天不知道從哪兒蹭的吧,好在傷口不大,暗紅色的血跡已經乾涸。

    背上的棉簽很輕柔,落下來時全是小心翼翼。握棉簽的那隻小手軟乎乎的,時不時刮過他的肩背,酥酥麻麻的柔軟。

    單漆白眨眨眼,被睫根斂住的長眼彎了彎,下頜的線條都柔和了許多。

    「抱歉。」兩人沉默了半晌,身後的女孩兒低聲道,「我不知道無痛症……剛才不該那麼說。」

    單漆白勾了勾唇角,淡淡道:「沒什麼抱歉的。你的反應很正常。」

    他頓了頓,「不知道也很正常。我這樣的是異類。」

    極其稀少的異類,十億分之一的概率。全球也才個位數的患者吧。

    可怎麼偏偏給他撞上了呢。

    「我爸爸曾經告訴過我,這世界上有很多人跟我們不一樣。」吳羨好拿起一個創可貼,輕輕按到男人肩膀上,纖細的指尖小心撫了撫,「或許我們永遠做不到感同身受,但應該學會理解和尊重,不要覺得跟自己不一樣的人是不正常的,是異類。」

    她繞到他身前來,抓起那隻「被狗咬」的手,換上只新棉簽幫他消毒。小姑娘垂著長翹的睫毛,神情很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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