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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32:37 作者: 李不乖
    「那我是什麼?」

    「你是我的箭啊。」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才賤呢……」

    兩個女孩雞同鴨講了半天,手牽著手搖搖晃晃去撿罐子,又抓了阮北寧過來幫忙,阮北寧按照指示把髒兮兮的空罐挨個擺好,守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她們玩鬧,像個忠誠的衛兵。

    乒桌球乓的背景聲中,那邊的追逐戰告一段落,蕭倦撐著膝蓋喘個不停,半是無奈半是羞惱地瞪著同樣氣喘吁吁的陶薇:「你……你好煩啊……」

    陶薇像只樹袋熊一樣掛在他手臂上,固執地重複:「花生分我一半。」

    「好了好了,都給你都給你。」蕭倦攤開汗濕的掌心,一顆裹著汗水和食用油的花生在月色下閃著濕漉漉的光。

    陶薇拈起花生輕輕一搓,搓下細細碎碎的紅衣,然後用指甲把它分成兩半,自己吃一半,另一半遞到蕭倦嘴邊:「我說了,我只要一半。」

    一地寒涼的月光,一隻細柔的白手,一掌零星的胭脂紅,半顆酥脆的花生,一張笑意盈盈的芙蓉臉。

    蕭倦默默吞了口唾沫,僵硬地轉過頭:「我不要。」

    「那我用嘴餵你好了。」陶薇說著,手腕一轉,把花生收了回去。

    蕭倦眨巴著眼睛,一時間竟然忘了要阻止,也忘了逃。

    下一秒,捏著花生的手指停在那張溫軟的紅唇邊,陶薇抬起眼睛,一針見血地發問:「你是在期待什麼嗎?」

    「我沒有!」蕭倦呼吸都漏了一拍,拔腿就跑。

    陶薇快步跟上,繼續調戲:「那你臉紅什麼?」

    「我喝多了。」

    「我也喝多了,我怎麼沒臉紅?」

    「你臉皮厚----啊!」

    話音未落,一隻啤酒罐直直砸上蕭倦的腦門,桑嬈在台階邊扯著嗓子吼:「你說的是什麼屁話?陶薇是女孩子誒!讓著她一點你會少塊肉嗎?」

    「不是,我……」蕭倦委屈得快哭了,可憐兮兮地指著陶薇,「她逼我吃花生。」

    南安立馬插嘴:「那你就吃啊。」

    蕭倦拼命搖頭:「我不要。」

    桑嬈懶得跟他廢話,隨手搶過阮北寧手裡的半罐酒,扯著南安一起過去給陶薇撐腰:「不吃也行,把酒喝了。」

    「為什麼?」蕭倦被三個女孩團團圍住,跑都沒地方跑。

    「沒有為什麼,看你不順眼。」桑嬈壞笑著逼近,朝南安使了個眼色。

    南安會意,一把揪住蕭倦的衣襟,目露凶光,院子裡頓時哀嚎不斷----「你們!不是人!」

    「猜對了。」桑嬈笑眯眯地掐住他的下巴,直接往下灌酒,「我們是仙女。」

    頭頂的月亮散發著幽冷的光芒,靜靜包裹住此刻縱情痛飲的他們,把畫面凝結成一枚小小的琥珀,無論往後的歲月如何變遷,它依舊保存於記憶的最深處,清晰而堅固。

    午夜時分,主街的方向突然爆發出一陣沸反盈天的人聲,緊接著,天邊綻開了大朵大朵五彩繽紛的煙花,把城市照亮如同白晝,氣氛比以往任何一次新年來臨都要熱烈。

    「末日結束了!!」

    人們的歡呼聲響徹雲霄,南安扶著醉醺醺的桑嬈走到門口,回過頭,望著被絢爛的煙花點亮的天空,發現剛才還掛在樹梢上的半個月亮已經消失不見。

    狂歡結束,阮北寧第一個撐不住回房間休息了,桑嬈和陶薇雙雙醉倒在他隔壁的客房,客廳的沙發里,蕭倦雙目緊閉,正發出細微平緩的呼吸聲。

    南安洗完澡,獨自在屋子裡遊走了一圈,把亮著的燈一盞一盞熄滅,剛踏上樓梯,突然聽見黑暗中蕭倦從喉嚨里擠出來的含糊的聲音。

    他在哭。

    南安愣住了,借著窗外路燈微弱的光亮悄悄走過去,在沙發旁邊蹲下來,聽清了他啜泣中夾雜著的囈語。

    他在叫蘇韻的名字。

    他在問,為什麼。

    為什麼要離開?這個問題是他的心結,也是南安的心結,只不過,他們要提問的對象不同而已。

    不----不對,她和蕭倦是不一樣的,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宋涼了。

    不知從何時起,那個人,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那顆虎口處的硃砂痣,再也不曾悄無聲息潛入她的夢中,讓她夜夜難安。

    南安抱著膝蓋,慢慢坐到地板上,看見那些不斷從蕭倦眼角滑落的液體,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卻只摸到一片微熱而乾燥的皮膚。

    她分明是醉了,分明很想流淚,卻怎麼也哭不出來,如同一塊釀酒時用來壓實酒缸的石頭,外殼飽受酒氣摧殘,內里卻堅硬無比,再巨大的悲慟,也嚴絲合縫,找不到任何宣洩的出口。

    凌晨一點,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蕭倦斷斷續續的夢囈在耳邊盤旋,南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他濕潤的眼窩,隨即輕輕撫過他凌亂的黑髮,一顆心如同浸泡在濃濃的檸檬汁里,酸得發苦。

    漸漸的,蕭倦的眼淚止住了,呼吸也平穩下來,爬滿淚痕的眉心一點點舒展,臉上甚至浮現出可以稱得上愉悅的表情,似乎正在經歷一場甜甜的美夢,嘴裡輕不可聞地咕噥:「你好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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