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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32:37 作者: 李不乖
「我不會跳舞,你可別踩我腳啊。」她這麼說著,後腰被一隻大手輕輕摟住,上半身向前傾斜,柔順地依附在一片寬闊的胸膛上。
「我也不太會。」許陌上低頭看著她,摸索著久遠的記憶緩緩移動腳步,臉上難掩笑意,「小時候倒是學過一陣,覺得浪費時間就放棄了,早知道有今天,還是應該多學幾個步法。」
這番話沒經過思考,全然發自肺腑,南安卻只當是揶揄自己的戲言,笨拙地抬腳跟上他,握著他肩膀的手加了幾分力道:「注意氣氛好不好?歌都快唱完了。」
「為何未曾讓我得夠便要損失你,捱到那一天參透佛理,手已濕燈已滅要等你,為何未能讓我死去便要認識你……」
兩個人都穿著室內的拖鞋,踏在地板上也沒什麼聲響,愈發凸現出最後幾句歌詞,苦澀的,纏綿的,絲絲縷縷鑽進耳朵里,撥動心弦,擾亂了平靜的步法。
許陌上像是喝醉了,微闔著眼皮,身心都沉湎在這段輕緩的歌聲里,右手無力地攬住南安柔軟的腰肢,腳下毫無章法地踏著小碎步,仿佛下一秒就要俯身將她牢牢抱住,又遲遲沒有動作。
「書寫得怎麼樣了?」他沒話找話,嗓音低低的,呼出的熱氣噴在女孩白皙小巧的耳垂上,激起一陣戰慄。
南安微微縮了一下脖子,像是抗拒,又像是很害羞,惜字如金地答:「還行。」
許陌上「嗯」了一聲,靜默片刻,欲蓋彌彰地呢喃:「忙完了就到店裡坐坐,你不在,生意都變差了。」
南安輕抬下巴,深深凝視他濃黑的眼睫,嘴唇微不可察地翕動,似是想問些什麼,卻沒能問出口,只順從地點了點頭。
幽幽的光從側面打過來,把他們搖晃的身影投到雪白的牆壁上,明明身體還隔著一小段距離,影子卻自動貼緊了,緊得密不可分,像一對耳鬢廝磨的戀人,那麼親密,那麼情根深種,難捨難離。
南安略一轉頭就瞥見那兩道糾纏的影子,眼神一晃,腳下就踩偏了,柔軟的針織裙擺輕輕拍著許陌上的小腿,兩雙腳同時停下來,鞋尖對著鞋尖,像兩對親密的吻嘴魚。
「怎麼了?」許陌上懶懶地睜開眼睛,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她黛色的眉尾,掃過秀氣的鼻尖,最後停在她細白的牙齒咬住的下唇上。
他知道她有話要說,也知道自己該靜心等待,可心神卻搖曳得沒辦法集中。
恍惚間,那一抹動人的淺紅好像變成燃燒的火星,點起他心裡的一把火,引著他墮入無邊的愛河,誘著他不顧一切地吻上去,嘗一嘗烈火灼燒的痛。
那首應景的《黑暗中漫舞》早已唱完,深情的男聲還縈繞在耳邊,娓娓唱出另一個愛而不得的故事:「空著兩臂,為你而留座,當赤道留住雪花,眼淚融掉細沙,你肯珍惜我嗎……」
「許陌上。」
歌聲停頓的那個微妙瞬間,南安的聲音精準地插進去,聽在對方耳中,就成了一個明明白白的問句----
許陌上,你肯珍惜我嗎?
許陌上陡然清醒過來,看著幾乎要陷在他懷抱里的南安,迅速鬆開搭在她腰間的手,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腕,漫不經心的動作里透著防備與疏離:「什麼事?」
細碎纏綿的舞步停了,曖昧緊貼的影子分開了,南安失了支撐,只能慢慢直起腰,孑然立在他對面,緊抿的嘴唇輕輕開合,溢出夢囈似的呢喃:「你覺不覺得,我們這樣……很奇怪?」
當然奇怪。
這樣的光影,這樣的音樂,這樣的肢體語言,如果再加上一個擁抱,一個輕吻,哪怕是一個堅定的眼神,他和她之間那些藏形匿影的感情就能蓋棺定論。
許陌上恨不得給自己一刀,這種至關重要的時刻,他居然笑了。
笑得那麼自然,又那麼無辜,像個得了便宜的無恥之徒:「朋友之間跳個舞而已,不算奇怪啊。」
送走了臨時起意的舞伴,南安著實消沉了幾天,期間交了一次水電費,去了一趟超市,貢獻出僅剩的幾張大鈔,錢包很快就空了。
在貧窮的壓迫下,任何傷春悲秋的兒女情長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沒資格再分心,於是重新打起精神,繼續爭分奪秒地碼字。
寒冬已至,窗外萬籟俱寂,屋子裡也安靜得只剩下鍵盤噼啪的響聲。
她把過去所有的隨筆和日記都整理出來,一字不落地搬到這本書里,每個句子都飽含著曾經的血淚,即使技巧不足,這份誠意也夠厚重了,孔黛看過以後自然沒有什麼不滿意的,沒過多久就支付了一筆定金。
收到轉帳通知的時候,南安留意了一下數字,發現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多很多。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她再也沒有什麼好猶疑的,只能努力把分內工作做好,化悲憤為力量,是以,旁人四個月才能寫完一本小說,她只用一半的時間就完成了。
把小說的最後一章正文發給孔黛以後,尾款到手,今年的工作算是大功告成,南安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開始認真盤算著該怎麼用這筆錢。
自己辛苦賺來的血汗錢當然不能隨隨便便地揮霍,思來想去,她先到商場逛了一圈,給阮北寧買了套新衣服,又分別給其他幾個朋友提前買好新年禮物,獨自拎著大包小包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