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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32:37 作者: 李不乖
南安記得,自己生日那天晚上阮北寧給她打了一個電話,現在想來,那個時候他應該是在工作,周圍都鬧哄哄的,還沒好好說上幾句話電話就被掛斷了。
阮北寧轉給她的那兩千塊錢她一分都沒敢動,想留到年底買年貨,倒是她自己,從許陌上那裡領了第一個月的工資就給阮北寧買了件外套,怕他不肯要就沒有寄到安城,先掛到他衣櫃裡去了。
用桑嬈的話來說,他們這對兄妹實在是蠢到家了,各自瞞著對方偷偷出去工作,賺來的錢又一分不少的花在對方身上,一來一去,日子都過得緊巴巴,這又何苦呢?
是啊,這是何苦呢?
南安原以為,從表姨家搬出來以後,忍氣吞聲的日子已經過去了,有了母親給予的優厚的物質支持,曾經可望而不可即的那些東西都成了唾手可得之物,她終於可以像其他女生一樣,穿漂亮的裙子,買自己喜歡的書,再也不用為了省下一兩塊的早餐錢而餓得頭暈眼花。
然而,隨著時光流轉,災禍一一降臨,她的生活又回到了原點,甚至比原來還要糟糕。
魔法失效,灰姑娘還能留下一隻改變命運水晶鞋,可她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留不下,就連曾經那場自以為得到救贖的溫柔綺夢也早已消散如風。
這個時候,她忽然想起了蘇韻,那個已經徹底從她生活里消失的蘇韻。
當初的蘇韻,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走向另一個世界的呢?以自己的身體作為籌碼的時候,她有沒有一點點害怕和猶豫呢?時至今日,她又是否有過一瞬間的後悔?
答案是無解的。
在溫飽線上掙扎求存的人,在巨大的懸殊對比面前,她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自己的真實感受,只要能脫離那種窘迫的現狀,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像蜘蛛絲那麼脆弱的可能性,她也會牢牢抓住。
眼淚從眼角不斷湧出來,刺痛了乾燥的皮膚,南安胡亂擦了兩下,猝不及防地聽見一串咕嚕咕嚕的聲音,是她的肚子在叫,提醒她胃袋已經空了,急需食物的填補。
太久沒有出門採購,茶几上的果盤全空了,冰箱裡也什麼都不剩,她捂著隱隱作痛的胃四處翻找,只找到半罐做糖蓮子時剩下的白糖。
天邊最後一抹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廚房的地板上投下一道孤單的影子,南安蹲在水槽邊,一勺一勺往嘴裡塞糖,第一次發現自己不耐甜膩的刁鑽口味是那麼可笑。
她明明可以吃糖的,從前的百般挑剔避之不及,不過是沒嘗過餓肚子的苦,像如今這樣餓得狠了,餓得百爪撓心,別說是糖,□□她也願意咽,咽得比誰都快。
咯吱咯吱,細小的糖粒被牙齒一一碾碎,隨著唾液滑進饑渴的胃裡,拳頭大的糖罐很快被挖空,南安伸出麻木的舌頭舔舔嘴唇,緩步走到客廳去喝水。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腳步頓住了,視線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塊,重重砸在水杯旁的一張卡片上。
那是孔黛臨走前留下來的名片。
一張足以改變命運的小紙片,此刻就躺在那裡,躺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純白的底色,正中央的地方用漂亮的黑色花體字印了「作家孔黛」四個字,代表了那個人如今的社會地位,也承載了她曾經在寫作這個領域所得到的全部榮耀。
如今,它被南安緊緊捏在手裡,不斷揉皺又不斷展開,再也不復從前的平整。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夜色悄無聲息地潛進屋子裡,四周陷入一片朦朧的黑暗之中,借著這片曖昧的底色做掩護,蟄伏在心底的欲望和不甘終於可以堂而皇之地傾巢而出。
南安睜大眼睛,慢慢從口袋裡抽出手機,借著極其微弱的光線,按照名片上的電話號碼一個數字一個數字輸入進去。
她捧著那支廉價的舊手機,眼前走馬燈似的閃現出阮北寧和母親的臉,接著是蘇韻雪一樣白的面孔,再接著,是年幼時那碗隔夜的冷飯。
最後,她輕輕按下了撥號鍵。
茶几上的玻璃杯里還剩下半杯水,那兩片檸檬片早就被泡開了,在水中浮浮沉沉,隨著電話接通的聲音,終於慢慢沉入了杯底。
☆、勾引
安城的美術學院一向美女雲集,已經入冬了,校園裡有些女生還穿著輕薄的裙子和短靴,露出兩條光潔的小腿,背著畫板有說有笑地穿梭在校園裡,像是根本感覺不到冷。
剛剛響過下課鈴,蕭倦捧著一杯奶茶站在二樓的走廊上,頻頻往第一間畫室里張望,明朗的側臉映在玻璃窗上,很快就被口中呵出的白氣模糊成一團。
有兩個路過的女生大著膽子湊過來問電話,被他三言兩語打發了,其中一個長頭髮的走了兩步還是有些不甘心,扭頭去追問他:「你是在等女朋友嗎?」
「不是不是。」蕭倦搖搖頭,表情頗有些不自在,「就是一個朋友。」
對面的女生被同伴拽了一下,跺跺腳,還是不死心:「哪個班的?叫什麼名字啊?」
蕭倦撓撓頭,一時間想不起來陶薇的班級,結結巴巴答了一句:「陶薇,我在等陶薇,你認識她嗎?」
長發女生愣了一下,隨即靠在同伴肩上哀嚎:「怎麼又是找陶薇的?能不能給我們留條活路啊!這學期已經是第幾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