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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32:37 作者: 李不乖
    南安愣了愣,看著自己手裡被摳得慘不忍睹的蓮蓬,表情有些羞赧,小聲為自己辯解:「我沒剝過這個,以前都是我哥給我剝的……」

    「那以後我給你剝吧。」許陌上不自覺地揚起嘴角,眼波瀲灩,聲音輕不可聞。

    南安摳出蓮蓬里最後一顆蓮子,抬起頭,一雙嫵媚的上挑眼清澈見底,撞上他意味不明的目光,微微有些茫然:「什麼?」

    「沒什麼。」許陌上輕輕別過頭,掏出打火機點了一根煙,表情又恢復了一貫的淡然,「以後想吃蓮子就直接買剝好的,你手太笨了,蓮蓬也很可憐。」

    話音剛落他就後悔了,南安卻沒把這話放在心上,手指撥弄著桌上圓滾滾的蓮子,嘴角輕彎:「我自己吃肯定買剝好的啊,就是想親手剝一點寄給我哥,他最近很忙的,下次回來還不知道有沒有蓮蓬賣。」

    她的十指都蓄著一小截指甲,蔥根般毫無血色的一片白,修剪成比杏仁更圓潤些的弧度,此刻染上了一抹淺淺的蓮蓬的綠,好似初春時節的嫩筍芽,美得讓人挪不開視線。

    許陌上用餘光細細描摹著那雙溫柔手,輕輕吐出一口煙,硬朗的五官包裹在一團朦朧里,眉心似蹙非蹙,略顯凌厲的眸子裡忽明忽暗。

    「菜來啦!」

    布簾後面突然傳出一聲洪亮的吆喝,等了許久的荷葉雞終於上了桌。

    粗糙的白瓷大碗外壁凝著一層水汽,緩緩聚成水滴往下淌,掀開碗蓋,一團皺巴巴的深色荷葉散發著熱氣,內里嚴嚴實實裹著一隻整雞,也鎖住了大部分香味。

    南安食指大動,打開隨身的背包把桌上散落的蓮子一一掃進去,又從筷筒里抽出兩雙筷子,在茶水裡涮過一遍,用紙巾細細擦乾,遞了一雙給許陌上。

    「我沒吃過這個,你先來。」她笑得很乖,眼睛裡有愉悅的光彩,像個等著別人替她拆禮物的小孩子。

    許陌上瞧她瞧得實在有趣,原本只有三分食慾也被勾出了七分,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掐了煙,抬手執筷,一點點夾開碗裡大片軟塌塌的荷葉,露出這道菜的真容。

    「好香啊。」

    一股帶著清淡香味的熱氣撲鼻而來,南安深吸一口氣,探著頭俯身去聞,兩手抓著筷子橫在胸前,眼睛被熱氣熏得濕漉漉的,小動物一樣天真又靈動。

    許陌上不由得勾起嘴唇,伸手拖過另一隻大碗,斜眼去看她:「在店裡吃飯就光知道數米粒,出來吃倒是挺積極的,怎麼?我叫的外賣那麼難吃嗎?」

    南安一個人在家住著,已經很久沒聽到這種『阮北寧式』的嘮叨了,心裡頓時湧出一種親切感,捧著下巴朝他皺皺鼻子:「我不愛吃飯。」

    許陌上笑而不語,細細掀開荷葉,女孩忍不住又湊近了些,幾乎與他頭碰頭,待到眼前薄薄的水霧散去,秀麗的五官便清晰地映在他眼睛裡。

    頭頂的吊扇輕輕轉動,烏黑的長髮一點點從她肩頭滑落,涼涼的,軟軟的,帶著極其幽微的香氣,絲絲縷縷垂在他的手背上,輕柔又纏綿。

    有那麼一瞬間,許陌上覺得很悵然,自己過去跟她說的那句「我們是朋友」,好像是錯的。

    但也是一瞬間而已,算不得什麼,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暗流

    從餐館出來,外面熱鬧的小吃攤已經收了大半,南安拎著一隻紙袋跟在許陌上身後慢慢走著,時不時捧起袋子聞一聞,心情頗好地打出一個小小的嗝。

    許陌上是那家店的常客,結帳的時候老闆特意包了一包自家曬的荷葉茶送給他,說是泡水喝可以解膩,許陌上推脫不了,轉手塞給了南安:「我不愛喝茶,你帶回去吧。」

    南安也不怎么喝茶,想著阮北寧可能會喜歡,於是笑眯眯地收下了,準備和剝好的蓮子一起寄到安城去。

    走了一段路,她漸漸與許陌上並肩,仰著臉問:「你喜歡吃甜的嗎?我明天想做糖蓮子給你回禮。」

    糖蓮子也是錦城的一種小吃,把白糖或紅糖融成糖漿,新鮮蓮子蒸熟以後在糖漿里滾一圈,裹上一層薄薄的糖衣,吃起來唇齒留香。

    許陌上明顯愣了愣,眼中的光亮一瞬即逝,然後半真半假地抱怨:「你一直這麼客氣,我會很困擾的。」

    「不是,我總不能白拿你的東西啊。」南安晃了晃手裡的紙袋,「這個,我很喜歡的。」

    她骨子裡有著與阮北寧相似的刻板純良,習慣給予,不喜虧欠,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既嚴肅又固執,漂亮的眼睛裡閃著淡淡的溫潤的光,流露出自小培養的體貼。

    「你要做就做吧。」許陌上無端端感覺到胸口一陣氣悶,轉過臉對著空氣。

    南安被他喜怒無常的表現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嘴唇抿了抿,沒有再說話,恰好路過即將挑著擔子離開的小攤販,她乾脆放慢腳步,又從籮筐里挑了七八個蓮蓬抱在懷裡。

    她在許陌上面前一直是這樣,說好聽點叫進退有度,有自知之明,直白一點就是沒有底氣,知道這個男人身上有著諸多讓她看不透的東西,也知道他們的關係還沒有親密到無話不說的地步,索性守著一段距離,在應當緘默的時候保持緘默。

    本來就是萍水相逢,現階段的狀態已經算好的了,至少她覺得舒服,沒想過要入侵他的私人領域,也不用過問他的情緒起伏,就這麼坦然地安靜下來,跟在他身後,如同一道溫順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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