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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32:37 作者: 李不乖
    「蕭倦……」

    淺綠色的裙擺在他眼前輕輕拂過,仿佛繡著整個春天。

    ☆、恩人

    夏季的夜晚總是很短暫,早上七點,雪亮的晨光透過窗簾,把床頭破舊的檯燈散發出來的柔光稀釋了不少。

    南安伸手關掉檯燈,仔細聽著樓下的動靜,確定阮北寧已經出門晨跑了,於是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下床。

    心理醫生開的藥她每天都在吃,那些嗜睡的副作用卻沒有得到任何印證,有桑嬈陪著還好,要是自己一個人睡,就只能睜著眼睛一直熬到天亮。

    入睡是件多麼簡單的事,遵從本能閉上眼睛放鬆身體,人人都可以做到,可南安不行。

    比起一沾枕頭就放下所有心事呼呼大睡的桑嬈,她永遠緊繃得像一根弦,唯一能夠放鬆的時刻,大概只有這樣的清晨。

    阮北寧出門了,桑嬈還沒醒,她不必再辛苦地裝睡,甚至可以在無人的角落裡偷偷抽一根煙。

    橙子味的女士煙,煙身比一般香菸要細長一些,口感綿軟,微微有些發苦,菸灰也比較凌亂,路邊的小店很少有賣,她卻很喜歡。

    吞雲吐霧的時候,人的大腦會變得特別恍惚,又能在這種恍惚間產生一種奇異的冷靜。

    氤氳的煙霧中,南安盯著過濾嘴中間那個細小的紅點,立刻就能想起某人虎口處的硃砂痣。

    2012年,距離她和宋涼分道揚鑣,已經將近三年了。

    為數不多的睡眠時間裡,她總是會夢見他。

    初見時泛紅的耳垂,觸碰時潮濕溫暖的掌心,害羞時緊抿的嘴角,離開時倉惶的背影,還有最後一次見面時,眼角那一滴依依不捨的眼淚。

    那些繽紛的過往,帶著淡淡檸檬氣味的回憶,並沒有在時間的流逝中漸漸消失,反而像一面摔碎的鏡子,每一塊碎片都清晰地映出他的眉眼,漂浮在她腦海里,稍不注意就會割痛神經。

    宋涼或許永遠都不會明白,當初他的那句「不要難安」對她來說有多麼重大的意義,他也永遠不會知道,最最傷害她,讓她至今還難以忘懷的,不是他母親的謾罵和掌摑,而是他的軟弱。

    她從來都不懼任何肉體上的傷害和折磨,讓她惶惶不可終日的,是無論再怎麼努力,怎麼珍惜,依然會被人這樣無聲無息地放棄。

    指尖的香菸慢慢燃盡,過濾嘴被煙霧薰染出一團淡淡的黃色,包裹著中間那一小點橘紅,像一個針尖大的傷口朝周圍腐爛開,非要連皮帶肉挖出來才能癒合。

    南安按滅菸頭,輕輕拭去眼角溢出的液體,背對著燦爛的朝陽走進客廳,蜷縮到柔軟的沙發里,久久無聲。

    抱枕上的海綿寶寶正咧著嘴朝她笑,她眨眨眼睛,拎起枕頭抱在懷裡,發現塞在下面的手機不停閃著綠色的提示燈。

    這是很平常的事,她在家時習慣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經常因為漏接電話被桑嬈念叨,也不過聽一耳朵就忘了。

    可是這次的情況不一樣。

    屏幕上的未接來電有五十多個,都是蕭倦打來的。

    南安捏著滾燙的手機,突然覺得一陣心慌,剛要回撥過去,蕭倦又打來了。

    她按下接聽鍵,聽筒里傳出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女聲:「你終於接電話了!請問你是蕭倦的朋友嗎?他手機里最後一個電話是你打來的吧?」

    「我是。」對方焦急的聲音讓南安心裡陡然湧出一股強烈的惶恐,語氣也凝重起來,「你是誰?他的手機怎麼在你那裡?」

    「他受傷了!」對方的語速很快,甚至有些語無倫次,「現在在醫院,我在巷子裡看見他的,好像是打架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在哪家醫院?」南安一下子坐起來,慌忙趿著拖鞋跑到門口,一邊換鞋一邊從鞋柜上的抽屜里掏零錢,聽了對方的回答,立刻拉開門跑了出去。

    她慌得手腳都在發抖,顧不得回頭去拿單車鑰匙,推開院門就拔足狂奔,跑了一段路才想起電話還沒掛,匆匆對著手機說了句「你到醫院附近的公交站牌等我」就掛斷電話,跳上了路邊的公交車。

    幸好時間還早,沒遇上早高峰,車子一路暢行無阻,很快就開到中心醫院,南安抹了抹額頭上不知道是跑得太急流的汗還是嚇出來的冷汗,跳下車焦急地四處張望。

    目光掠過站牌下面一個滿面愁容的綠裙女孩,她幾乎立刻就確定了,衝過去氣喘吁吁地問:「電話是你打的嗎?我是蕭倦的表妹阮南安。」

    「是我。」女孩連連點頭,一把抓起她的手往醫院大廳跑,「他剛剛才醒過來,傷口都包紮過了,就是精神不太好,你去看看吧。」

    南安滿心疑問,緊咬著嘴唇一言不發,跌跌撞撞地跑上住院部的二樓,最後停在一間病房門口。

    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窗往裡面看,蕭倦就趴在病床上,頭上纏著紗布,露出來的手臂也包了繃帶,臉上還有幾道凌亂的傷口,正費力地伸手去拿床頭的水杯。

    南安吃驚地捂住嘴,差一點點就要哭出來了,連忙推開門跨進去,身邊的綠裙女孩動作比她還快,門一開就一路小跑著衝到床邊,輕輕扶起蕭倦,捧著水杯一點點給他餵水。

    蕭倦喝了幾口水才看見門口兩眼發懵的南安,扭頭朝她笑了一下,濕漉漉的嘴唇白得嚇人,聲音也很虛弱:「你來啦,快進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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