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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32:37 作者: 李不乖
    不光看見了,還看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會錯。

    因為那個東西,幾乎天天都跟她打照面。

    前段時間,陸錦的母親去香港出差,給陸錦帶回來一隻限量款的拼色皮包,據說它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戴妃包」,源於已故的黛安娜王妃,可陸錦不喜歡這種配色,只拎了一次就沒再管過。

    此刻,那隻優雅小巧的戴妃包就躺在那張專門放行李的空床上。

    玫紅色,天藍色和寶石藍撞在一起,漂亮又醒目。

    跟蘇韻剛剛藏起來的皮包一模一樣。

    屋子裡頃刻間安靜下來,空氣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又冷又硬,導致每一次的呼吸都無比艱難。

    蘇韻坐在床邊,手指緊緊攥著床簾邊緣,慢慢扯出一個乾巴巴的笑容:「你回來啦?我還以為你今天要住在家裡呢。」

    南安拎著熱氣騰騰的餛飩站在門口,眼睛裡覆蓋著一層朦朧的霧氣,心裡卻再清楚明白不過。

    她的腦子裡陡然湧出一股難以抑制的哀愁,淹沒了感官,蠶食了理智,那些自欺欺人的藉口一點點被腐蝕掉,只餘一片滋滋作響的斑駁醜陋的傷口,嘲笑著她這些天的欲言又止。

    她早該問出口的,再不濟,也應該去找桑嬈商量一下,可她什麼也沒做。

    為了過去那些相伴相知的歲月,為了維持一個和平的假象,她居然一直沉默著,沉默著,把自己的所見所感都嚼碎了咽進了肚子裡,甚至不止一次懷疑過自己的判斷。

    所以,現在□□裸攤開在她眼前的真相,才會像一堆反芻出來的嘔吐物一樣噁心。

    靜默良久,南安緩緩吐出一口氣,反手關上宿舍門,聲音繃得像拉緊的弓弦,箭頭直指床上的蘇韻:「我有事情要問你。」

    蘇韻的身體輕輕一抖,臉上血色盡褪,咬著嘴唇慢慢從床上下來,坐到了椅子上。

    她的指尖微微發顫,死死盯著腳下的地板不肯抬頭,看起來既可憐,又可恨,南安僵直地站在門口,根本不敢去靠近她。

    背靠著粗糙起鏽的門板,南安慢慢醞釀出一些淺薄的底氣,嗓子裡卻像塞了一團棉花,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

    「我看見了。」

    圖窮匕見,殺死的不是她阮南安,也不是對面的蘇韻,而是那個唱著「世界對我太可惡」的,明快爽朗的傻大雄。

    南安緊緊捏著拳頭,拇指的指甲把裝餛飩的塑膠袋摳出一個洞,發出輕微的聲響,她的眼淚也應聲而落。

    從這一秒鐘開始,她必須變成那隻被老鼠咬掉耳朵的機器貓----守護大雄的機器貓。

    再也不能心軟,再也不能逃避,再也沒辦法粉飾太平了。

    「你看見什麼了?」

    蘇韻慢慢抬起頭,臉上是一種南安從未見過的,甚至可以用嫌惡來形容的表情。

    南安抹了一下眼睛,竭力保持聲音的平穩:「那個包,還有你晾在天台的衣服,我都看見了,你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蘇韻半歪在椅子上,單手托著下巴,極短極促地冷笑了一聲,半張臉埋在頭髮里,露出來的半張臉上像結著一層寒霜:「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你來管。」

    「我不管?」原本只是朦朧的推測,現在馬上就要坐實了,南安也冷笑起來,一顆心重重往下墜,一直墜到深不見底的黑暗裡。

    本來不想這麼做,不想去戳對方的痛處,可她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於是用一雙充血的眼睛牢牢盯住蘇韻,聲音冰冷,鏗鏘有力:「那蕭倦呢?」

    話音一落,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空氣中迅速凝結成塊,組成一道無形的高牆,把她和蘇韻遠遠隔在兩邊。

    最讓她難過的是,她固守著自己和蕭倦兩個人的尊嚴,憋著一股氣,連呼吸都不順暢了,對方卻孑然一身,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裡,不聲不響,無悲無喜。

    「我問你話呢!」

    這種自損一千也未必能傷敵半分的懸殊讓南安胸口氣血翻湧,聲音也像是磚塊在水泥地上摩擦一樣粗嘎難聽。

    蘇韻對她的憤怒視而不見,好半天才挑起一邊眉毛,施施然抬起左手,輕柔地撫過無名指上那個小小的圓環,如同撫摸愛人天真熱烈的眉眼。

    一滴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裡滑落下來,她上那種寒霜般的表情也慢慢融化:「我跟那個人只是逢場作戲而已,很快就會斷的,所以----「

    她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南安慘白的臉,眼神半是逼迫半是威脅。

    「只要你不說,蕭倦就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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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人?」

    起碼過了有一分鐘,南安才反應過來這個稱呼意味著什麼。

    她愣愣地看著蘇韻手上的戒指,立刻想起聖誕節那天晚上蕭倦凍紅的臉,指甲一用力,手裡的塑膠袋被生生扯斷,滿滿一碗餛飩砸在地上,濺起熱騰騰的湯汁。

    踏過面前的一地狼藉,衝破那道透明屏障,她一掌拍在書桌上,隨即用力拽住蘇韻細瘦的手腕,眼睛紅得像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燒:「為什麼?他那麼喜歡你!他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

    「我不想再做乞丐了!」一聲高亢尖銳的咆哮從蘇韻的喉嚨里爆發出來,刀尖劃破錦緞般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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