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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32:37 作者: 李不乖
桑嬈插不上話,心裡默默盤算著要不要把父親寒假時打到她卡里的那筆壓歲錢拿出來救急,對面的阮北寧也想到這一處了,抬頭朝南安使了個眼色,帶著一點詢問的意思。
南安會意,朝他輕輕點頭,他立刻放下筷子,起身匆匆上樓,沒過多久就捏著一張銀行卡下來了。
那張卡蕭倦是見過的,他「嚯」地站起來大喊:「別!北寧,我們再商量商量,總會有別的辦法。」
蘇韻聽了蕭倦的話,抬起頭呆呆地看著阮北寧,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
阮北寧不去理蕭倦,直接把手裡的卡推到蘇韻面前,溫聲道:「學校的規定是必須先入學才能申請補助,申請的人也不在少數,你不一定能拿到資格,這張卡里是我和南安這幾年存下來的零花錢,放著也沒什麼用,你先拿去應急。」
金色的卡片靜靜躺在餐桌上,薄薄的一張,像打磨鋒利的刀片,深深劃在心尖最嫩的那塊肉上,蘇韻全身戰慄不已,眼淚立刻涌了出來。
南安輕輕放下筷子,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明白蘇韻的敏感和脆弱,也理解她苦苦支撐的自尊心多麼容不得打擊,卻也知道,眼下確實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安大的學費少說也要一萬,加上那些雜七雜八的費用,蘇韻短時間內根本湊不出來,就算勉強湊夠了,她未來的衣食住行又該怎麼辦?總不能為了上學連基本的溫飽都不顧了吧?
南安自從搬出表姨家以後就再也不曾為錢煩惱過,母親每個月按時打來的生活費已經足夠,再加上阮北寧對她又格外寬容,她在物質上甚至跟家境優渥的桑嬈一樣寬鬆無憂。
如今看著蘇韻走投無路還猶豫著不敢碰那張卡,她心裡異常難受,腦子一熱,抓起小小的卡片就硬塞到對方手裡,態度從未有過的強硬:「那句話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你千萬,千萬不要跟我們客氣。」
蘇韻像是被針扎到了一樣飛快縮回手,掙扎著不肯去接,南安卻用力按住她的手,一雙眼睛直視著她驚惶不定的眸子:「現在可不是瞎客氣的時候。」
小小的卡片按進掌心,硌得蘇韻幾乎痛哭失聲,她身體一震,怔怔地望著對方清澈見底的眼睛,只覺得顏面盡失,無地自容。
「拿著吧。」蕭倦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拍了拍蘇韻的肩膀,「開學以後我陪你去兼職,儘快還給他們就是了。」
南安也鬆了手上的力氣:「對啊,你聽蕭倦的准沒錯。」
被施捨的羞恥感充斥著大腦,心底深深掩藏的憤恨破土而出,帶刺的藤蔓緊緊纏住顫抖的身體,最柔軟脆弱的地方慢慢流出黑色的汁液,包裹著赤貧的靈魂,蘇韻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緊緊攥著那張卡片,把喉頭的酸意囫圇吞下去,緩緩拉開椅子站起來,對著南安和阮北寧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你們……」
她低著頭,聲音聽不真切,肩膀還在簌簌抖動著,南安連忙把她扶起來,按著她坐下,阮北寧也尷尬地擺手:「不客氣不客氣。」
他向來靦腆,突然被人這麼一鞠躬,窘迫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見蘇韻終於肯接那張卡,也不多說什麼,默默收拾了碗筷就往廚房去了。
桑嬈微微側過頭,支起下巴望著廚房裡忙碌的背影,眼睛裡滿是笑意,又生怕被人察覺,忙轉過頭去勸蘇韻:「快別哭了,明天要報名,總不能頂著兩隻桃子眼睛去吧?」
「對啊。」蕭倦抽了張紙巾一點一點給蘇韻擦眼淚,屈指在她哭得通紅的鼻子上颳了一下,「回去好好睡一覺,可別再哭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接你。」
蘇韻忍著眼淚點頭,臉上的表情漸漸緩和,桌子底下攥著銀行卡的手卻抖得越來越快。
卡片堅硬的稜角硌進手心,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她幾乎能聞見自己的皮肉被燒焦的氣味,可是一鬆開手,粗糙的掌心只有一道深深的紅痕,轉折的地方如同咧開的嘴唇,靜靜嘲笑著她一貧如洗的生命。
良久,蘇韻終於慢慢抬起頭,眼底的淚水早已乾涸,漆黑的瞳孔里翻湧著誰也看不見的,冒著熱氣的岩漿,把她整個人從內到外都燒成了灰。
☆、開端
開學日,天清氣朗,南安蒙著被子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眼看出發時間要到了,才在阮北寧的催促下不情不願地下樓洗漱,錦城與安城之間兩個小時的車程就在她的昏睡中悠悠過去了。
九月的天氣還很炎熱,新學期的大學校園也熱鬧非凡,從校門口開始,每隔幾步就能看見巨大的紅色橫幅,寫滿了對新生的歡迎和祝願,橫幅底下人頭攢動,擠滿了背著大包小包來報到的新生。
每一張年輕稚嫩的面孔都熠熠生輝,帶著對新生活的嚮往,匆忙穿梭在一片紅色的海洋里。
順著校門口的林蔭路一路往前,又繞過一座巨大的雕像,遇到一條分岔路,南安和蘇韻跟著蕭倦去右邊的文學院,阮北寧則帶著桑嬈去左邊的電視電影學院,一行人就此分開。
對於大學該學什麼專業,桑嬈著實頭疼了一陣。
想跟南安蘇韻一起報中文系吧,她不是那塊料,安大倒是有幾個藝術類專業能對上她的興趣,可她又捨不得跟從小同班同桌到大的南安分開,糾結到最後,還是阮北寧一語中的:「你到底喜歡什麼?喜歡什麼就學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