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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32:37 作者: 李不乖
    無所謂了,一切都無所謂了。

    打她罵她諷刺她,或者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踐踏她的尊嚴,把她曾經最引以為傲的東西碾進泥土裡,都沒關係。

    最難堪的時刻都熬過來了,她再也沒什麼好難過的。

    校長把對南安的批判洋洋灑灑念了三頁紙,最後給了個記過處分,對另一個當事人卻隻字未提。

    自然了,今天的焦點是南安,也沒幾個人會去注意這種事。

    宋涼早就去了理科班,聽說他要參加月底的某個全國級的學科競賽,現在是學校的重點保護對象。

    隔著一排排方陣,南安一眼就看見了那片屬於他的潔白的衣角。

    宋涼喜歡白色,大部分時間都只穿這個顏色的衣服,南安一度也非常喜歡白色,可是她現在看過去,只覺得那一片白花花的顏色刺得眼睛生疼,心裡一沉,索性別過臉,眼不見為淨。

    宋涼站在陌生的新班級里,聽著周圍鬧哄哄的議論聲,努力挺直了脊樑,像是毫不在意的樣子,可手心卻不斷冒出潮濕的汗水,濡濕了掌紋。

    事實上,他的故作鎮定根本沒人會注意,從分班到現在,整整一個星期,班上沒有一個人主動跟他說過話。

    有些事,就算粉飾得再漂亮,也不能真的當做沒發生過。

    宋涼緊緊捏著拳頭,覺得整個後背又熱又癢,就快被各種各樣飽含深意的目光穿透了。

    悄悄偏過頭,視線在左邊的文科班裡游離片刻,他看見了垂著頭的南安。

    幾天不見,她瘦了一大圈,身形伶仃,尖尖的下頜抵在胸前的圍巾上,眼睛盯著地面,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這一刻,宋涼才終於確定,他們是真的分開了。

    沒有爭吵,沒有交流,甚至不必通知,她就已經默默離開了他的世界。

    她雖然性子內斂,對周圍的人卻始終保持著溫和有度的禮貌,對他更是毫無保留地表達出孩子氣的天真與熱情,而此刻,宋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覺得她周身都瀰漫著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那種疏離感深深刺痛了他。

    她再也不會對他笑,再也不會一看見他就像得到一份禮物那麼歡喜,她再也,不會離他那麼那麼近了。

    感覺到那道熟悉的目光,南安下意識抬起頭,兩個人的視線穿過層層人群,靜靜交匯在一起,恍如隔世。

    宋涼是很不安的,帶了點他自己都沒辦法控制的沉痛與哀求,南安的眸子卻冷得像深不見底的寒潭,黑漆漆的空無一物,就那麼平靜地與他對視著。

    之前的每一次課間操,他們都會默契地在人群中尋找對方,然後相視一笑,如今,她怔怔地看著他,兩人之間只隔了不到十米的距離,心境卻已遠隔關山萬里。

    良久,宋涼終於收回目光,垂著眼睛輕輕轉過了頭。

    這幾天天氣開始轉晴,凜冽的秋風也溫暖起來,帶著一點陽光的熱度輕撫過他糾結的眉頭,如同母親柔軟溫和的手。

    正是這樣一雙手,將他一生中最珍視的牽絆狠狠折斷,再難修復。

    輕輕閉上眼睛,耳邊所有嘈雜的聲音都逐漸遠去,回憶如潮水般向他湧來,一瞬間淹沒了他的眼耳口鼻。

    人聲鼎沸間,宋涼只聽見那個夏天的午後,女孩清涼的嗓音,伴著枝頭的蟬鳴,困惑而慌張:「你怎麼坐在我的座位上?」

    因為,我坐錯了位置,才有幸得到你。

    也因為,我做錯了決定,所以活該失去你。

    有時候,情緒是種既脆弱又無用的東西,在人類濃烈的悲喜面前,時間如同一位經驗老到的粉刷匠,輕輕一揮手,就能抹平一切斑駁與狼藉。

    不管是南安被記過寫檢討,還是校領導每天堵在走廊上監視來往的學生,折騰了一個多月,錦城中學以阮南安和宋涼為中心的熱議終於隨著期末考和寒假的來臨而漸漸翻篇。

    作為當事人,南安徹底低調到了塵埃里。

    在學校的時候,她教室食堂兩點一線,默不作聲地穿過那些意味深長的目光,一絲一毫的情緒都不會表露,回到家裡也很少說話,吃了晚飯就窩在沙發里聽著電視劇的聲音看書,有時候一直坐到凌晨也不願意上樓,乾脆抱了被子睡在沙發上。

    當然,十有八|九是睡不著的。

    每次回到二樓的房間,她都會忍不住想起宋涼,像是一種本能。

    曾經為了避開阮北寧,她大多數時間都躲在房間裡,要麼躺在床上捧著宋涼發來的照片傻笑,要麼趴在地板上跟宋涼發簡訊,要麼坐在書桌前看宋涼為她整理的筆記。

    這裡的一桌一椅,甚至一條地板間的縫隙,一陣突如其來的風,都見證過她的快樂。

    而現在,只餘一室死寂。

    這種安靜觸動了她,也折磨著她,她無數次躺在地板上想要大哭一場,卻悲哀地發現,自從那天在花灑下痛哭過以後,自己的眼眶好像已經乾涸到沒有眼淚可以流了。

    萬幸的是,除了宋涼,她身邊還有那麼一群事事為她考慮,努力把她拖出沼澤的人。

    寒假的第一天,大家照例聚在南安家吃飯,蘇韻也來了,還帶了她媽媽親手炒的噴香的葵瓜子,南安正是閒得發慌的時候,收了這份大禮,臉上終於掛了一點笑意。

    南安和蘇韻都是喜靜的人,原本互相就有好感,前段時間南安生病,蘇韻每天都和桑嬈一起陪著她給她解悶,一來二去,三個女孩好得就像連體嬰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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