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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32:37 作者: 李不乖
宋涼顫抖著扣住她的手,用力揉著她掌心柔滑的皮膚,猛地一摟,幾乎要把人嵌進胸膛里。
他很生澀,手心滿是潮濕的汗,像是急於表達些什麼,又不知道具體該怎麼實施,只能像剛學會吃奶的小動物一樣,毫無章法地含住她的嘴唇,怯怯的,又透著一股兇狠。
陽光自茂盛的樹葉間漏下,點亮了樹下緊緊糾纏在一起的兩道影子,微風如同一支細軟的畫筆,一點點拂過他們年輕的,滲著汗水泛著紅潮的面孔,拂過微揚的裙擺,拂過緊緊交纏的手指,描繪出一幅色彩明亮的水彩畫。
很久以後,這條街道翻修擴建,街邊的大樹被連根拔起,樹下的人也分道揚鑣,各自嘗盡孤淒,但這個夏天的午後,這副被微風匆匆記錄下來的畫面,依舊完好的保存在時光的匣子裡,沒有破損,也不會褪色。
不遠處的公交車經過路口,掀起一股厚重的熱浪,撲在少女柔軟的裙擺上,南安終於從極度的震驚中醒過來。
她一把推開宋涼,跺跺腳,捂著被吸腫的嘴唇扭頭就跑,慌不擇路的,還差點撞上路邊的電線桿。
「你慢點兒!」始作俑者在身後啞然失笑。
她羞得連脖子都泛起了粉紅色,咬著嘴唇停下來,半嬌半嗔地瞪了對方一眼,馬上又提溜著裙擺跑遠了。
手心還殘留著她皮膚的觸感,柔軟又細膩,宋涼握緊拳頭,把那溫度留了又留,一路目送她跑到家門口,才轉過身,走進刺目的陽光里,漸漸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六月里驕陽似火,所有不舍的淚水和慌張的汗水都得以快速蒸發,年輕的戀人不能阻止既定的離別,只好心心念念盼望著煎熬之後的重逢。
殊不知,命運的齒輪早已經在他們背道而馳的腳步聲中緩緩轉動,伴隨著聲嘶力竭的蟬鳴,發出陣陣悲愴的巨響。
或許是因為已經有了寒假時的經驗,或許是因為臨別前那個纏綿悱惻的吻,又或許是因為宋涼終於能夠隨身帶著手機,這次南安只消沉了幾天就打起精神,開始試著享受漫長的暑假。
每天在家裡看看書,寫一些詞不達意的短詩,偶爾和桑嬈到院子裡打羽毛球,累了就回客廳休息,自然有阮北寧端著切得整整齊齊的水果迎接,吃過晚飯還可以結伴出去散散步,然後踏著月色回家。
這種生活實在太輕鬆,太愜意了,以前在表姨家的時候絕對想都不敢想。
南安只不過在吃晚飯的時候對阮北寧這麼感嘆了一句,第二天就被他拎著去了一趟表姨家。
搬出來整整一年,蕭倦幾乎每個周末都來吃飯,南安卻再也沒有去過他家,即使跟宋涼約會的時候路過那裡,她也馬上繞道走開,壓根沒想過要上去看看表姨。
阮北寧也曾勸她要試著放下,可她沒辦法,真的沒辦法,那碗隔夜冷飯的味道至今還紮根在她腦海里,沒嘗過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搬到新家以後,南安著實放肆了一陣,暴飲暴食,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床,帶來的舊衣服穿了幾次就統統丟掉,然後不停地買新衣服去填充衣櫃,又買了一堆漫畫書,整整齊齊碼在書桌旁邊,幾乎砌成了一堵牆。
時間久了,她自己也覺得沒意思。
母親給的生活費再多,她再揮霍無度,也買不回她的童年。
櫥窗里那些精緻漂亮的童裝她早就穿不下了,當年大熱的漫畫已經完結很久,過去讓她垂涎三尺的街頭小吃也失去了原有的風味,她的缺失和遺憾,永遠也沒辦法彌補了。
在南安心裡,過去的十幾年,她跟表姨之間只是單純的利益關係,甚至比普通租客和房東還不如,遑論恩義,可阮北寧不是這麼想的。
他的寬厚是刻在骨子裡的,就像一汪明澈的湖泊,再鋒利的刀劍划過,也靜默隱忍,看不見任何傷痕。
去表姨家的路上,阮北寧一直試圖勸服南安:「不管表姨以前怎麼對我們,好歹也讓我們平平安安的長大了,她年紀大了,我們常回去看看也是應該的。」
聽他說出「回去」這個詞,南安撇撇嘴,一腳把路面的石子踢出去老遠:「那又不是我們的家,回什麼回?」
「我口誤了行不行?」阮北寧特別無奈地看著她,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都是一家人,你總是分得那麼清楚做什麼?」
南安瞥一眼他手裡大包小包的水果,臉上帶著淡淡的嘲諷:「是我太清楚還是你太糊塗?她只管收錢打麻將,什麼事都丟給我們做,我跟你累死累活的,連頓飽飯都吃不上,這也算一家人?」
阮北寧一時語塞,每次談到這種話題,他總是說不過南安。
南安顯然也不打算給他喘息的機會,一句接一句,像是憋了很久,爆發出來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我們能活到現在是我們自己命大,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要是真的靠她,你妹妹九歲那年就燒成傻子了!」
「那蕭倦呢?」
眼看著快到樓下了,阮北寧終於扳回一城。
南安眯起眼睛去看他,心裡那股突如其來的憤懣稍稍平息了一點:「蕭倦是蕭倦,他媽是他媽,我從來沒有把他們混為一談。」
阮北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南安立刻白他一眼:「真正搞不清狀況的是你吧?我不會遷怒蕭倦,你也別愛屋及烏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