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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32:37 作者: 李不乖
不知道是天氣太熱還是冰激凌沒有吃夠,她看起來有點悶悶不樂,阮北寧想了想,伸手揉揉她被風吹亂的頭髮,語氣比平時更溫和一些:「明天來家裡吃飯,給你做好吃的。」
桑嬈點點頭,轉身慢慢走進小區,阮北寧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卻不見她像往常一樣頻頻回頭朝他揮手。
他突然沒來由地覺得一陣心慌,剛要開口叫住前面那個垂頭喪氣的身影,對方卻越走越快,最後甚至是跑著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很久很久以後的一個深夜,阮北寧偶然看見某個作家的經典語錄,發現其中有一句這樣的話----這世上真話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臉紅勝過一大段對白。
那一刻,仿佛有什麼東西帶著風聲,穿過厚重的時光壁壘,狠狠擊中了他,讓他剎那間就紅了眼眶。
遲鈍如他,終於意識到多年前那個初夏的午後對他的意義。
房間裡靜得只剩下加濕器輕微的嗡嗡聲,他閉上眼睛,仰面躺在椅子上,胸腔里一陣陣發緊,緊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他真的,真的很想沖回那個帶著冰激凌甜香的午後,隔著翻湧而過的漫長歲月,隔著本該順利避開的誤會與離散,隔著無數次找不到根源的悵然若失,認真地問一問那個紅著臉的女孩:有些話,如果我現在問清楚,後來的一切是不是就不會遲了?
那天晚上,即將步入而立之年的阮北寧在書房枯坐了一整夜。
直到清晨的陽光穿過玻璃,靜悄悄地爬上他的手指,提醒他,新的一天開始了,他需要繼續工作,繼續獨自面對生活。
☆、夏離
這一年的夏季來得很早,五月的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阮北寧做了一大桌菜,又煮了一鍋麵,大家聚在一起熱熱鬧鬧慶祝完蕭倦的十八歲生日,暑假也接踵而至。
宋涼每年暑假都要去臨城的外婆家過,今年也不例外,這就意味著,接下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他都沒辦法和南安見面。
考完期末考,南安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宋涼臨走前特地約了她到老地方見面,她也是自顧自地喝奶茶,一句話都不說,擺明了是在賭氣。
她再懂事,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紀,有了這麼一個覺得可以讓她隨意發泄情緒的人,從前那些必須要極力克制的小女孩的倔勁和矯情馬上就露了端倪。
此刻她是焦灼的,不安的,也是得意忘形的,像是一株開在牆角的植物,突然被人挪到了陽光下,知道自己是被珍視的,捲曲的葉片就一點點展開,辛辣又鮮活,完全沒有怯意。
回家的路上,宋涼亦步亦趨地跟在南安後面賠笑臉,她卻梗著脖子越走越快,好半天才扭頭哼了一聲:「你快回家吧,我不用你送。」
她夏天很少打傘,滿頭的長髮全部挽在頭頂,露出一截雪白纖細的脖子,在烈日下透出白緞子一樣溫潤的瑩光,楚楚可憐。
宋涼伸手撥開她頸邊汗濕的碎發,順勢捏捏她的耳垂,語氣眷戀又無奈:「你別不開心啊,兩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南安心裡煩躁,下意識躲開他的手,又覺得這個當口不該發脾氣,立刻有些懊惱地跺跺腳,扯著他的袖子問:「我能不能去那裡找你?」
「不行。」
「可是……」
女孩的眼神慢慢黯淡下來,宋涼忍著心疼繼續哄勸:「你一個人出門我不放心,再說了,讓你哥哥發現了也不好,你就乖乖在家裡玩,等我回來,好不好?」
南安沉默地揪著他的袖口,沒有說好,也沒說不好,但表情分明是不情願的。
額頭上的汗一滴滴淌進眼睛裡,她忍不住用手去揉,滾燙的眼淚卻越揉越多。
指尖濕漉漉的,又黏又膩,她倔強的不肯抬頭,薄薄的肩膀微微顫抖,如秋風中最後一片落葉般蕭瑟落寞。
宋涼嘆了一口氣,拉著她走到不遠處的樹蔭下,兩隻手輕輕捧起她的臉,半是心疼半是不舍地擰起了眉頭:「你別哭啊,我最見不得你哭了。」
南安垂著眼睛不作聲,睫毛上還掛著淚珠,鼻尖紅紅的,兩頰分布著幾顆小小的雀斑,緊抿著嘴,稚童般傷心又茫然。
宋涼心尖疼得像針扎一樣,一遍遍用手指摩挲著她的臉:「乖,我很快就回來,真的很快,好不好?」
南安哽了一下,慢慢點了點頭,知道這兩個月就是不想熬也要硬生生熬下去。
她並不是無理取鬧的人,此刻卻不知為何心慌得厲害,只能緊緊抓著宋涼的手,指甲一點點嵌進他的手背,留下焦灼的痛楚,直到宋涼輕輕把她按進懷裡,她的眼淚還是沒能收住,啜泣聲也越來越大。
宋涼收緊了手臂,無可奈何地呼出一口氣,一股惱人的傷感卻從心底升騰著,閃電般衝進腦海。
顧不得四周人來人往,也來不及思考妥不妥當,他低下頭,用力吻向她芬芳的唇。
那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接吻。
不同於以往羞澀地擦過臉頰和嘴角,也不是小心翼翼地印在眉心與額頭,離別如同一把泛著寒光的鋼刀懸在頭頂,他的唇熾熱而急切,帶著清淡的欲望,帶著汗水的微咸和苦澀,笨拙地,近乎粗暴地親吻著心愛的女孩。
南安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雙頰很快就染上醉酒般的酡紅,如同顫顫巍巍開在風中的薔薇,明明是很狼狽的反應,卻因為青澀而顯得格外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