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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32:37 作者: 李不乖
這語氣,這表情,活脫脫就是一個電視劇里調戲良家婦女的紈絝子弟,南安嘴角抽了一下,默默垂下頭,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蘇韻顯然不記得了,眼睛裡閃過一絲疑惑,隨即搖搖頭,抬腳接著往前走。
蕭倦急了,又追上去一小步,嗓門也拔高了:「還有前天,你放學留下來值日,是我幫你倒的垃圾啊,這你總記得吧?」
蘇韻再次停下腳步,南安看得出她真的有在盡力配合蕭倦的話仔細回想,但最終,她還是茫然地搖頭:「我真的不記得,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沒認錯!」蕭倦生怕她不信,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心裡話全抖了出來,「你叫蘇韻是吧?你家住在那邊的楊柳巷,我每天都偷偷送你回家來著,在學校的時候你不愛出教室,我一下課就到你窗戶邊的籃球場打球,今天中午還在那裡摔了一跤,還有啊,你喜歡吃紅燒茄子對不對?每次食堂做紅燒茄子你都吃完了,其他的菜就不怎麼吃,我還知道……」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對面的蘇韻的表情已經完全從驚訝變成了驚慌。
站在朋友的角度,南安覺得蕭倦的做法其實挺讓人感動的,但是同為女生,她更能理解此時此刻蘇韻的心情----有個對你了解到巨細靡遺的異性站在你面前說出這番話,驚嚇絕對多過驚喜,不認為對方是變態就不錯了,動都不敢動,哪裡還能指望她感動?
蕭倦總算意識到自己的做法有些欠妥,撓撓頭,眼巴巴地望著蘇韻,像只小狗望著花園裡帶刺的玫瑰花,喜歡得不知道怎麼才好,又不敢貿然去碰,只能囁嚅著小聲說:「你別害怕,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說句話。」
蘇韻一聲不吭,冷著臉猶豫片刻,還是慢慢回過頭,好整以暇地等他開口。
南安很有眼力見,一手扯著手足無措的阮北寧,一手拉著興致盎然的桑嬈,三個人齊齊往後退,把空間留給那對「沒頭腦和不高興」組合。
事實上,這種掩耳盜鈴的做法根本沒有什麼實質性的作用,氣氛反而更僵了。
蘇韻繼續保持著高嶺之花般的冷峻,蕭倦繼續撓頭,支支吾吾了好半天,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一旁的桑嬈急得直跺腳:「實在不行我去幫他說好了!」
「別激動別激動。」阮北寧連忙拖著她又退了兩步,「再等等看。」
可是不遠處的蘇韻已經滿臉都寫著不耐煩了。
又僵持了一會兒,她微微挑起一邊眉毛,看著對面滿頭大汗的蕭倦,語氣越發冷淡:「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暖黃色的夕陽里,她的表情倨傲又疏離,尖尖的下頜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分割出清晰的明暗界限,眼睛裡像是流淌著終年積雪化成的水,蕭倦呆呆地站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仿佛有一隻手在心尖上最柔軟的地方掐了一把,他突然間冷靜下來,緩緩呼出一口氣,那句在心裡用無數種語氣默念過無數次的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我----」
「我拒絕。」
潔白的裙擺在眼前一晃而過,蕭倦還沒吐露完心聲,甚至還沒反應過來,蘇韻已經丟下一句輕飄飄的話,婷婷裊裊地拐出了街角,長發飛揚,裙角輕漾,瘦削的背影透著不容侵犯的聖潔與寂寥。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蕭倦站在原地,目送著蘇韻的身影一點點融進溫柔的暮色里,再回過頭的時候,臉上不見絲毫挫敗,如果南安沒看錯的話,他似乎還有點兒興奮。
天邊的夕陽白看了一場好戲,心滿意足地緩緩沉入群山,蕭倦摸摸鼻子,扶著那輛不爭氣的破單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幾步,扭頭向身後統一呈呆滯狀的親友團招手:「愣著幹嘛?快回家啊。」
桑嬈驚訝地瞪大眼睛:「這就完啦?」
南安搖搖頭:「我覺得沒有。」
阮北寧點點頭:「我也覺得。」
第二天早上,南安跟阮北寧出門的時候,發現門口等著一起去上學的人只剩下一個桑嬈,就知道事情果然還沒完。
桑嬈一路上都在嘰嘰喳喳說著不知道從哪裡打聽來的八卦:「誒,我聽說蘇韻好像是特困生誒,到現在學費都沒交齊,也難怪她沒心思搭理蕭倦。」
阮北寧忍不住發表意見:「她現在本來就不應該搭理他。」
他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愛嘮叨,逮到機會就嘮叨個沒完,南安和桑嬈十分默契,一致認為他接下來肯定要長篇大論給她們灌輸早戀的危害了,立刻把單車踩得飛快。
阮北寧滿臉無奈,踩著腳蹬子慢慢跟了上去,話題就此打住。
同一時刻,另一個不被理睬的人也慢悠悠蹬著單車,跟著蘇韻在一條窄窄的巷子裡左拐右拐。
蘇韻穿著一條跟昨天差不多的白裙子,拽著書包帶子大步往前走,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冷漠得就像陽光下的一塊剔透的冰。
蕭倦猶豫了一下,反覆練習過表情,準備了一個最恰當的微笑之後,緩緩在她身邊停下:「上來吧,我帶你。」
蘇韻也停住腳步,目光像是化為了實質,直直落在對方臉上,又冷又硬。
她一向很擅長用這種無聲的方式與周圍的人拉開距離,但這一招好像對眼前這個臉皮奇厚的人一點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