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

    蘇炑把眼睛從毛巾里露出來，沖她笑笑：「我已經長大了。」

    田艷的心忽然便軟了，眼前的這個大男生已經高出她一頭，眉目俊秀鋒利，和她說自己長大了，但在她眼裡，他永遠是她長不大的小男孩。

    下午出門時，雨已經停了，明日高懸在仿佛被洗過的碧空里，發出刺眼的金光，籠罩在人間的上空。地面還有大片的水跡，逐漸散成熱氣蒸發，只留個模糊的影兒。

    梁心蕊出門碰見田艷開車上班，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田艷回她：「小蕊啊，怎麼穿這麼少，雖然雨停了，保不齊下午還下，要不你回家加點衣服。」

    梁心蕊低頭瞅瞅自己的行頭，咧嘴笑說：「謝謝田阿姨，不過我覺得天氣挺悶的，我不怕冷。」

    田艷無可奈何地笑笑，說：「看不懂你們年輕人了，蘇炑今天中午淋著雨回來的，也是一副理直氣壯身體好的樣子，我是勸不動了，你們還小，該注意的總是多注意些好。」

    梁心蕊隨口敷衍回了個「好」，可是心裡翻滾起來，姐姐中午不是說蘇炑有把多餘的傘嗎?難道是只有一把?還給了老姐?

    她腦子裡「嗡」的一聲響，梳理了一下思路，最後得出了結論：正數不會看上倒數，蘇炑是不會看上姐姐的。就算看上了，老姐僥倖讓蘇炑覺得她還有幾分姿色，照蘇炑的氣質也是不會追姐姐的，他似乎活在塵世之外，平時連話都懶得和人說，會去向喜歡的女孩子表達內心嗎?

    梁心蕊無法想像。

    她不知道在人世間，無人能真正擺脫七情六慾，無論誰陷進去，也都無法免俗。

    第29章 深秋讀書堂(15)

    第二天，梁心芽給蘇炑還傘，蘇炑收過傘的時候輕描淡寫問了句：「高一馬上要結束了，你學文還是理?」

    梁心芽半天不吭聲。

    她知道蘇炑是肯定學理的，江涵是肯定學理的，張哲天也是要學理的，只有她曾徘徊在文理的大門口游移不定。永中一直以來重理輕文，學文的學生都被貼上是學不好理才去學文的標籤，徐小麗和梁武相對民主，他們尊重梁心芽自己做的決定。但梁心芽心裡清楚，他們也是想讓她去學理的，學理將來能報的學校多，路子廣，是大勢所趨。面對親朋好友詢問的時候，說孩子是學理的總是要比說孩子是學文的有面子。

    「你希望我學什麼?」梁心芽忽然問。

    「你難道不學理嗎?」蘇炑語氣不急不緩。

    「我應該學理吧。」梁心芽的尾音散在空氣里。

    「你果然在糾結。」蘇炑把梁心芽整個人包在眼睛裡，「對你來說，學文學理是一樣的，我估計你都學不好。」

    梁心芽瞪他，轉念一想卻覺得蘇炑說得有道理。

    在學習方面，可能自己真的缺根筋兒。

    「為了以後能繼續煩你，我決定學理了。」梁心芽賭氣。

    「那繼續一起走吧。」蘇炑嘴角起了輕微的弧度，「我總覺得我們不應該這麼早分開。」

    蘇炑的話扎在梁心芽心上，她說不出什麼感受，只知道這種感覺很好。

    我們不應該這麼早分開。

    高一的暑假，炎炎夏日裡流動著灼人的熱浪，烤得發乾的馬路上似乎都在蒸騰著熱氣。人們陷在沒有出口的熔爐里，被烘烤地流著大汗。

    一切好像都是滾燙的，沒有風，一絲都沒有。

    張哲天和幾個朋友頂著大太陽在街上溜達著閒逛，架不住烈日的烘烤，幾個男孩子先是去撞球廳打了三個小時的撞球，玩累了偷偷帶著一些小食去了KTV，打算對酒當歌，享樂人生。為了熱鬧，余浩還打電話多叫了幾個人，包廂里男男女女，氣氛很好，桌上排著一瓶瓶啤酒，斑斕的燈光打上去，折射著冰涼的光。

    張哲天走出包廂上衛生間，走廊的燈光邪魅中蘊透著一股柔和，路過交叉口時一對男女緩緩從他眼前走過。

    他們背對著他，男人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女人的右肩上，親昵地摟著。他看上去肩膀寬闊，體形魁梧。他身旁的女人穿著看上去料子很好的高端的素色修身長裙，踩著黑色小高跟，偶爾扭頭和他說著什麼，可惜他們背對著他，他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

    張哲天的腳步猛得一停，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那個女人，是周玉。

    他印象中，媽媽是不喜歡這些地方的，也幾乎從不踏足。

    他盯著她的背影出神，跟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走出KTV，看著媽媽上了那個男人的車，汽車啟動的聲音過後，黑色奧迪疾馳而去。

    張哲天恍惚著回到包廂，屋裡音浪晃動，震耳欲聾，熱鬧非凡。他靜默坐在沙發一角，閉上眼睛養神。過了一會兒，好像是聞到了菸草特有的味道，睜開眼，沉聲對余浩說：「給我一根。」

    余浩正叼著煙和一女孩子聊騷，不想搭理他，隨口丟下一句：「你不是不抽菸嗎?」

    張哲天沒回他，起身探過桌上的一盒煙和打火機，點燃一根，手指夾著送到嘴邊。

    青灰色的煙霧繚繞，盤旋在他眼前，菸草的味道擴散進整個胸腔肺腑，帶來隱秘的舒暢。

    打火機躥動的小火苗點燃一根又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