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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28:06 作者: 荔一
徐小麗突然覺得憋屈,無緣由湧起的心酸頃刻間充斥了她身體裡每一寸地方,讓她覺得疲乏,全身心的疲乏。
「我管不了你們姐妹倆了。」她扔下這句話轉身走進了臥室。這要是在平時,她的戰鬥力能趕上一個坦克連隊,嘴裡可以突突往外冒著炮火攻打敵軍三天三夜不停歇,非得嘮叨說教到梁心芽和梁心蕊或抱頭求饒或決定慷慨赴死為止,可今天,她不想多說任何。
梁心芽和梁心蕊小姐妹心裡也委屈,梁心芽本窩著火想質問梁心蕊怎麼偏偏要在風火浪尖上往槍口上撞,看著她盯著電視機憤恨不滿、委屈巴巴的樣子硬是把快要說出口的話峰迴路轉轉成一句:「你有沒有不會做的題,我教你。」
梁心蕊聽完詫異地上下打量她,圓溜溜的眼珠在她身上滾來滾去,就差把我不信說出口了。
梁心芽一巴掌按在小妹的肩膀上,皮笑肉不笑地給自己樹威信,「我雖然是倒數,但我好歹是永中的學生,還是自己一分一分考進去的。你將來呢,能進永中嗎?」
「不能。」梁心蕊答得理直氣壯,斬釘截鐵。
梁心蕊比梁心芽小三歲,今年剛上初一,從現在情勢看,徐小麗認定自己的小女兒還不如大女兒,又養了一個每天好吃懶做、遊手好閒的祖宗,甚至更甚。
「出息。」梁心芽悻悻瞪了她一眼,坐在沙發上,研究起自家沒出息妹妹的作業來。
這一晚,沒睡好覺的不止有徐小麗一個。
周玉在床上翻來覆去,入不了夢鄉,她睡的是一張雙人床,可她身旁空蕩蕩的,只有寂靜幽深的空氣。她的丈夫此刻也在這個家裡,但已經很久不和她一起睡了。
三小時前,張哲天甩給她和張重一句周六下午兩點開家長會的話便去洗澡了,留下她和張重面面相覷。
短暫的沉默過後,她說:「我去吧。」
張重沒說什麼,沒有立馬答應也沒有反對,他默默點了一根煙,見周玉蹙眉,坐得離她遠了些。
過了一會兒,他從錢包里拿出幾張購物卡,放到茶几上。
「你去開會的時候順便把這個送給老師吧,班主任給一張面額大的,其他老師分一些面額小的,剩下的你留著用。」
周玉冷冷地掃了一眼,內心似乎在做著激烈的鬥爭,一方面她一直看不慣送禮和走後門的行為,另一方面卻無形中見識了太多這些行為的作用並且自己也曾受惠,她兒子現在在優生林立的永中里當紈絝富二代靠的就是類似的手段。
人們往往受益於自己鄙夷不屑的行徑。
張重的煙抽到一半,繚繞的煙霧阻隔了他的視線,周玉的臉藏在那團煙霧背後晦暗不明,他聽見她緩緩說道:「那還是你去吧,我不擅長做這些。」
關於誰去開家長會,兩人沒什麼可爭的,畢竟張哲天不是什麼讓人長臉的孩子,只是兩人在為人父、為人母方面都覺得自己失職,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便常常有心照不宣的默契,想要多做些什麼,想要彌補些什麼。
張重手裡的一根煙燃盡,被他輕輕掐滅在菸灰缸里,他抬眼看向周玉,眼裡閃過一抹轉瞬即逝的明火,漫不經心道:「書房的窗戶可能壞了,怎麼也關不嚴實,總開著條口子,天氣越來越冷,我可能要換個地方睡覺了。」
周玉臉上飛快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刻意淡忘的記憶鋒利而直接地嘶吼著殺回來,心裡短暫滄桑起伏的風起雲湧被自己不動聲色地壓了下去,她臉上浮起一個不太分明的笑容,半真半假地帶著關心的口氣說:「晚上我給你抱一床被子過去,明天打電話給物業找人修吧。」
張重似乎早料定了她是這個反應,不惱火也不失望,禮貌客氣地隨即接道:「麻煩了。」成年人之間的溝通和交流,少有直來直去的,大家都拐著彎地打太極,他有意,她無心,那他不再勉強,立馬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在他出軌被發現後最初的日子裡,他幾乎是用盡手段給周玉認錯,求周玉原諒,向周玉保證,卑微到可以用里外不是人來形容,可周玉的心像千年不化的雪山,絲毫不為所動,她也沒吵著鬧著要離婚,但一天到晚冷暴力,最後的結果是分房睡。平日裡她對他愛搭不理的,兩人能進行日常對話他便謝天謝地了。他已經很久沒給過周玉這麼直白明顯的暗示了,今天一衝動脫口說了出來,結果和預期想的一樣糟糕,他不再糾纏自討沒趣。他的笑意漫上眼角,回答滲著紳士風度的疏遠,歲月溫和待他,彎起的眼角並沒有勾畫出多少皺紋。
洗完澡出來的張哲天不知道父母剛剛經歷了一場無硝煙的交鋒,也不關心究竟誰去給自己開家長會,從客廳里拿起充滿電的諾基亞徑直回了房間。
他今天還沒有和某個人說晚安,打卡任務一天一次,不能斷。
周玉回到房間,給張重找了一張厚重的被子送到書房,然後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漆黑的房間裡。
她聽出了張重話裡有話,她知道他剛剛在嘗試著向自己發送和好的訊號,但她沒來得及細細思索便拒絕了他,不知道是在賭氣還是在堅持什麼,這麼久了,不原諒已經成了她大腦和身體的本能反應。
她太愛張重,所以張重傷她太深。
她太信愛情,所以愛情虐她最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