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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25:45 作者: 御井烹香
    胡悅察言觀色,「我去收拾行李,一會再來看爺爺」,和劉阿姨一起退出去,劉阿姨倒是習以為常,「老爺子就這樣,今天算是說得多了,他心裡有時也清楚,就是說不出來----身體弱,太費勁了。」

    「就是和孫子話都不多,平時也很少見面----見了,沒有多的話,兩個人心情都不好,這是太疼了。」又說起師家從前的事,「我們在老家聽說,都心疼得不得了,他們更是了,一見面就想起傷心事,寧可這樣,兩頭活著,還能忘掉一點。」

    這失去,一定是刻骨銘心的疼痛,才會到今天都無法痊癒,甚至無法抱團舔舐,只能彼此分離,自欺欺人地假裝遺忘,仿佛現在就可以不再想起。胡悅又想到師霽的整形手術:一個人能不能通過自己的努力摒棄殘缺,變得完美?

    能不能將傷痕累累的過去,從自己的身軀里剔除出去,埋葬在回憶里?

    劉宇落網的事,解同和沒有通知師霽,當然是因為保密紀律的要求,但既然此事是a市主管,走漏風聲也很自然。老院長這一次醒的時間特別長,和師霽在房中談了很久,聲音不大不小,門也沒關,胡悅和劉阿姨坐在客廳偶爾也能聽到一點,大概就是在說這個案子的事。

    男人們閒聊,女人也有自己的話題,無非就是查戶口和童年趣事,劉阿姨很知身份,戶口不敢多查,想和她說些師霽的童年趣事,但她在過來照料老人之前,實際上和師家接觸不多,也就見過幾面,也沒什麼可說的,只好一長一短說點自己家裡的事:當時來照顧老人,一方面是幫忙,一方面也是家裡較困難,師家給的錢不少。這些年過去,兒女已自立,其實無需繼續在外工作,但照顧出感情了,也撒不了手,再加上師霽也在多方面幫助過他們,所以留下來打理,也有點報恩的意思。

    「他很客氣的,叫我把老公接來一起住,我說算了算了,這樣下去,這裡是我家還是你家?是親戚也講究一個度,照顧老爺子,我一個人夠,就不需要別的人過來幫忙……」

    劉阿姨講這麼清楚,可能自有一番在未來的女主人面前剖白的心思,胡悅卻聽得心不在焉。看到師霽走出來,忙問,「老院長睡了?」

    「嗯,又睡過去了。」師霽交代劉阿姨,「老打葡萄糖也不好,晚上還是給他做點湯水吧,慢慢還是要恢復飲食。」

    本以為是病危,現在看,反倒有點緩過來的意思,劉阿姨自然是開心的,應下了起來去忙活,師霽看看表,胡悅也跟著看:下午三點多,不早不晚,a市這邊緯度高,天黑得早,三點多天色已經有點暗了。

    「你還進去看論文嗎?」她試探性地問。

    「不看了。」師霽說,「我約了人,去公安局一趟----當年,a市轟動一時的一起連環殺人案破了,現在正在審查,師雩很可能是受害者之一,祖父想讓我去多了解一下情況。」

    胡悅做出第二次聽到的樣子:第一次她應該是從劉阿姨這裡聽說的,所以不能太詫異,但劉阿姨勢必了解得不清楚,所以她還應該有點好奇。「那,我……」

    「你也一起來吧。」師霽的語氣很隨意,「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難得來一次a市,也該到處走走。」

    之前不出門,是老爺子的病情掛心,現在情況好轉,也就沒這個忌諱了。師霽問劉阿姨拿了車鑰匙,路上邊開車邊打電話,又進入了那個人情練達、談吐風趣的角色里,他對上層人士一向是如此討喜,用得著的人當然也一樣,幾個電話打出去,已聯繫到好幾個關係人士打招呼,人到了公安局,居然是中隊長親自出來接待。

    「幸會幸會,師醫生這裡坐。」

    剛才那幾通電話有用,師霽握手的時候塞過去的一個紅包也有用,中隊長態度很好,再無胡悅印象中的官腔,開門見山,直接介紹情況,「兇手已經抓到了,審問還在進行,這個人,心理素質很好,他也知道,過去這麼多年,這個案子和類似的幾個案子還不一樣,直接證據並不多----」

    如果不是dna技術得到極大發展,連唯獨的這一點證據都不會有,這個案子,劉宇的口供是非常重要的,能否擊潰他的心防,就是案件本身的關鍵點。在本人鬆口以前,案件真相還在迷霧之中,師雩是否也是被劉宇所害,這種問題自然也不可能被解答。

    嫌疑人肯定是不能見的,中隊長也解釋了理由,「案子是在a市審----我們的案子,肯定不能交出去。但是,師醫生你也知道,現在都正規了,這是部里非常關切的案子----」

    這也就是說,以前那些老手段肯定不能用,連擦邊球都不能打,現在的審訊都是全程視頻錄像,要經得起反覆考證研究的。「部里特意從s市請來專家,組建專案組,事實上這都是s市那邊在帶頭搞,我們這邊能做的也就是提供場所,全力配合。」

    即使如此,能把審訊地固定在a市,也算是保住了警方的面子,這樣的大案子,不論平時是多驕橫的態度,在這種時刻肯定都配合無比。師霽點頭沉吟,「能問問,現在嫌疑人狀態怎麼樣嗎?」

    他是受害人家屬,如此關切再正常不過,中隊長猶豫片刻,還是透露道,「畢竟是s市那邊請來的專家,有一手----聽說都不是體制內的,是個非常有名的心理醫生,組長用私人關係才請動她。來了以後,說也奇怪,每天就是和劉宇嘮嗑,這個劉宇,剛被抓的時候,油鹽不進,我們好幾個老刑警都栽了,對警方和政府非常的仇恨,這嘮了幾天以後,你猜怎麼著?話就變多了,聽專家說,可能這幾天就能開口說點案子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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