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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25:45 作者: 御井烹香
「為什麼算了?」
「覺得沒什麼意思。」鍾女士低頭點上煙,噴出一串白霧。胡悅看了一下周圍,這動作被她注意到,「放心好了,這裡是非禁菸區。」
「一直都有抽菸的習慣嗎?」
「最近染上的。」
為的是什麼,兩人當然都明白,酒吧這一角陷入一陣沉默,直到服務生端著飲料走來,她們要的是兩杯毫無新意的果汁,胡悅喝了一口鮮榨橙汁,又偏頭去看外頭的海灘,「白種人太愛曬太陽了,這不是什麼好習慣。」
「是嗎?」
「光老化是皮膚老化的第一誘因,過量紫外線也是皮膚癌的主要誘發因素,你看皮膚科醫生就從來都很注重防曬。」
「噢。」
交換的問題,回答得都有些心不在焉,兩邊都在等待,等的是什麼不言而喻,鍾女士的手指無意識地玩弄著袖扣,打開了又繫上,胡悅並不著急,耐心地盯著餐巾紙,鍾女士今天肯出來見她,其實已經說明了很多。
「你這次來,帶了什麼新的東西?」
果然,沉澱了一會,鍾女士問,她端起果汁要喝,忽然又放下杯子,把扣子仔細扣好----剛才露出的一段手臂,似乎已經引來了斜對角異樣的眼神,或者,至少鍾女士是這樣認為的。她撫了一下袖子,「李容聲終於要倒台了?是他傍的那位出事了?是打算從他入手,還是已經樹倒猢猻散,想把他給順手收拾掉?」
這一問,問得就很在行了,而且也透露了不少信息,張婉婉的死,似乎和李生已經脫不了關係,而胡悅連李生背後的那位是誰都不知道,對話似乎無法繼續,她抿了抿唇,「你之前……是曾想報案未果嗎?是李容聲背後的勢力護著他……」
「我沒有報過警。」
信息的交換從來都是相互的,鍾女士現在,應該也已經意識到了胡悅身後的警方並未掌握太多線索,但即使如此,她也沒有下逐客令,而是若有所思地深吸一口煙,吐出白霧,把菸蒂擱在菸灰缸上。
「沒有用。」她說,「就沒有想過報警,你要是見過他的座上賓,你也不會想到報警。」
她頓了一下,忽然拿起煙猛吸一口,才慢慢地把它放回去,「想知道什麼?紅鳳是怎麼死的?」
可能是因為尼古丁的關係,雖然鍾女士的聲音很冷漠,但指尖卻有一點顫抖,「其實,你多數已經猜到了吧,就是你們想得那麼簡單。這世界上本來也沒有太多戲劇化的事情。」
「你身上的疤……」
故事的確早已能拼湊出雛形,只是有些細節還待確認。
鍾女士回答得很爽快,也許是個人都有傾訴欲,而這些事的確埋在心裡太久了嗯,能有個人分享總是聊勝於無。「就是他留下來的,李容聲身邊一般總有兩三個女人,一個個都慢慢在整,整到他喜歡的樣子,再帶到他的地盤裡,然後……」
她的嘴唇勾了起來,「我們三個長得很像,所以最得他的寵,這不是什麼好事。」
「你們還有一個人呢,去了哪裡?」
「死了吧。」
鍾女士的語氣意外地有些冷漠,「她最能配合,也最得寵,李容聲最喜歡她,所以她也最疼,我們平時都會吃一些止痛藥……他放我們走的時候,她已經在吃嗎啡了,我們最後一次聯繫的時候,她已經抽上粉了。」
可能是在會所工作過,她對這種事的口氣很淡定,沒什麼獵奇的味道,「窮人家出來混,很多時候沒什麼親情的,各顧各的過慣了。要不是李容聲喜歡,可能早就各自分開做了,甚至是紅鳳死的時候,我們都沒什麼憤怒----也談不上怕,就是慌,你知道嗎。」
慌是真慌得厲害,痛是已經習慣了的,李容聲的鞭子每天都會打下來,打完了就上藥包紮,他那些新奇、變態、糜爛得甚至連被禁的小說都沒那麼異想天開的玩法,除了逆來順受,還有什麼辦法?其實死人也是遲早的事,紅鳳----也就是張婉婉死的時候,過來處理的小弟都麻木了,張藍鳳和一個小弟平時對過幾次臉,交換過笑臉,他私下說,一兩年總會玩過火。以前都是送到殯儀館----老闆有關係,燒了以後骨灰一灑,什麼都沒了。
紅鳳不知是運氣好還是不好,那段時間殯儀館改造,安保系統剛裝上,館內相關人士還沒找到漏洞,只得草草收埋,藍鳳問過地方,連小弟自己都不記得了。後來再過了一段時間,她身上沒了好肉,李容聲手裡新一批女人也整出來了,她拿了一筆還算豐厚的買斷費,一百來萬,回頭想把還沒被送到小黑屋裡收的那些細軟都賣了,才發現幾乎都是假貨。
「是我運氣好,後來又遇見了一個人……」鍾女士說著笑了,「也沒什麼好說的,像我們這樣的人,什麼故事都是依附著男人,沒什麼意思。」
後來那個人對她蠻好,說起來也是在以前那個圈子裡認識的,他也有點異常的癖好,最喜歡的是疤痕,鍾女士跟他的時候,正好他病了,順勢轉為保姆,照顧了幾年也有點感情,他病故的時候松鬆手,給她留了一棟沒建成的商業大樓,鍾女士接下來要做的也就是繼續投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