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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25:45 作者: 御井烹香
    挑不出什麼錯,還不是因為她是老闆的學生?如果是平常導診,把客人往外趕,怕不是早就被部門經理罵得狗血淋頭了?就算真的是過度水合造成的敏感性皮炎,不可以做雷射修復嗎?不可以打水光針嗎?個個客人都去看公立醫院的皮膚科,J'S還靠什麼吃飯?導診這個職務,往淺了說,基本就是了解一下客人的預算和訴求,判斷一下她需要什麼服務,把客人轉介紹過去就好了,當然J'S的導診一向做得比較多,但胡悅拿不準就不能往淺了做,她這是在瞎診斷什麼?

    別說狗血淋頭了,如果她沒有背景,怕不是第二天就要被開。但這事也就卡在這上頭了----誰讓人家偏偏就有個能在J'S橫著走的背景呢?

    這在J'S內部,算是違規操作,助理送走客人,轉頭就衝到辦公室告訴她,周經理也是知道點駱總的心思,所以反應大,當時就把胡悅的預約全都改派,但她也怕這事鬧大了,老闆發脾氣----整形科醫生,到皮膚科做導診?一般的導診上崗以前至少要安排培訓好幾個月,胡悅才來多久?而且本來是安排到皮膚科見習操作儀器的,忽然把她推上導診的崗位,老闆知道了她該怎麼說?

    意圖是駱總的意圖,但有鍋肯定得周經理背,J'S收入豐厚,工作時間穩定,周經理是兩個老闆哪個都不想開罪,她也不免留點小心眼----胡悅做得這麼絕,是不是就等著鬧一場,好向老師訴苦?

    所以她也就只敢做到這一步了,不給她派病人,指望胡悅自己待得難受點。沒有駱總進一步明確指示,周經理哪敢派人去說她?回駱總都回得小心翼翼,「可能也確實不知道導診是怎麼做的,安排她去培訓一段時間,會明白點。」

    培訓什麼,培訓導診嗎?導診就兩個來源,第一就像是師霽,用的是諮詢顧問的名義 ,本身就是有豐富經驗的名醫,第二種也就是那種相關專業畢業,甚至都不是相關專業,只是在圈子裡摸爬滾打過,學會一些術語,懂得怎麼忽悠客戶買套餐的小姑娘,胡悅她能靠得上哪邊?

    駱總靠回老闆椅,修長的手指輕輕揉弄著太陽穴----她知道,自己那天是有些衝動了,歸根到底,胡悅也並沒有做錯什麼,自己這番安排,是有些弄巧成拙。

    但,女人的心情總是不能用理智去控制,這情緒醞釀得久了,就像是一杯過期的苦咖啡,遠遠聞著,是師霽喜歡的瑰夏香味,喝一口才知道又苦又澀,酸得讓人皺眉。駱總皺著眉,在椅子上輕輕轉著,過一會又驚覺過來,慌忙輕輕揉捏眉心----皺多了,紋路就深了。想要美麗,可少不得日常的保養。

    窗外是S市冬日常見的陰霾,辦公室即使開了燈,依然掩不住天氣的陰沉,駱總出了一會神,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老照片來看,手指輕輕描過相框邊沿----相框已有些掉色了,相片本身倒還是依然鮮艷,她和師霽兩個人靠在一面牆邊,兩個人都比現在年輕,她笑得無法無天,師霽斜視著鏡頭,他當然不可能笑了,但從眼睛裡,還是能看出一點笑意。

    那是他們搬第二次家後照的吧?一開始草創初期,兩個人壓力都大,師霽還不能出來掛號問診,剛開始就只能做些打針、紋眉的小手術,那時候她常在十六院外頭的餛飩店等他下班,兩個人一道籌劃下個月的宣傳計劃。好在那時候出來做整形醫美的還不多,光是牌照就申請了好多,現在S市這邊新牌照都不批了,J'S手裡的這批牌照都值大幾千萬。申請牌照也是Daniel的主意,他說這些以後一定會值錢,標準只會越收越緊,現在不能怕這個麻煩……

    他當然不怕麻煩,麻煩都是駱總一手搞定,但她也心甘情願,相伴十年,駱總見到他心裡還是會開出一朵花,她一直想讓Daniel辭掉十六院的工作,他們現在已經有足夠多的錢了,但Daniel從來不會聽任何人的擺布,十年了還是個謎,除了陪的時間久一點,關於他,她還多知道什麼?

    其實並沒有什麼,她甚至連他的車都沒怎麼坐過,駱總當然知道女孩子可以撒嬌發痴,但她更知道師霽絕不會吃這一套----這些其實都很老套,不說破,是因為說破了等著她的必定是拒絕,而他不戳穿,其實也是在等她明白他的拒絕。

    如果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絕不會要她等十年。

    駱總垂下頭,輕輕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在這行業做了十年,把J'S從一間小診所帶到現在,她自認自己並非不通情理,也自知她並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

    只是----只是----

    她拿起電話,「Tina,老闆來了嗎?」

    #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了,周經理現在也是慌了,本來她是想,既然叫悅悅到各科室輪轉,是為了讓她多了解一下醫院運作的規律,那導診這一塊也很重要,可以讓她試試看,會更了解病人的心態。沒想到,第一個客戶就搞得效果不好,倒是把她架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了。」

    「噢,這是周經理的安排嗎?」

    「她也是一片好意,」駱總喝了一口檸檬水,「本以為悅悅也在醫美界待了一陣子,應該都懂得規矩,沒想到她可能以前在公立做多了,腦子還沒轉過來。」

    「她有什麼腦子?不就是一隻豬。」她說得正經,師霽卻回得漫不經心,駱總聽了只能微笑,「她不會,你們就教,她要做不了那就走,這件事很大?要特意和我商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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