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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23:40 作者: 御井烹香
    兩個人倒地,第三個人更喪膽,他手裡分明有槍,但卻想不起來用,狂叫著直接往前逃跑----這是最愚蠢的選擇,因為他跑進了手電筒的光環里,一雙腳被光照亮,身影若隱若現,成為了最明顯的目標。

    但他也跑得有些遠了,李竺眯起眼,舉槍瞄準軀幹,手指下壓----

    『咻啪』!

    在她擊中前,一聲更強烈的抽響響徹整個圓拱,第三個人一聲不吭地栽倒了下去,李竺往左邊看了一眼,傅展拿著步槍站起來,拍拍膝蓋,對她擺了擺頭,「上去看看。」

    三個人都沒價值了,第一個不用說,第二個沒死,但活不了多久,血流得超級多,肚子空了一塊,應該是擊中了腹部大動脈,已經陷入失血性昏迷。李竺用手電筒在第三個人身上晃了晃,「你的槍法也不錯啊。」

    「只能說是還行,還是she偏了,瞄準的是肚子來著。」

    第三個人照樣是沒了半邊肩膀,血流了一地,李竺看他幾眼就失去了興趣。「他們沒經過多少培訓,有一點相關知識的人都知道,不應該直線跑。」

    「對這種炮灰棋子有什麼好培訓的,他們就是被毒品和狂言煽動起來的平民,教會他們用槍應該都廢老大勁了。」傅展拿槍口撥拉了一下第三個人,把他翻過來。「運氣不錯。」

    他彎下腰撿起手機,「沒被打碎----我還真擔心這個,所以特意瞄準下腹部。」

    手機還亮著,一副被放大的圖片閃爍著微光----是下水道管線分布圖,「剛就發現他一邊走一邊看手機,這裡又沒信號,不可能是在聊天,我就猜他是在看地圖。」

    「眼神這麼好?」

    「過獎過獎,也就和聽力一樣。」

    「你這是在炫耀嗎?是在邀功嗎?」李竺有點不可思議----當然了,傅展的神耳是他們獲取主動的關鍵,不過,之前他絕不會邀這個功,這種舉動對他來說應該很愚蠢才對----「等等,你該不會是因為自己只殺了一個,不服氣吧?」

    傅展沒回答,只是拿手電筒晃了晃她的臉,李竺不可思議地瞄過去,看他理直氣壯回瞪的樣子,她忽然忍不住笑起來:雖然這樣說有點變態,但不知為什麼,殺了這幾個人以後,她非但沒有沉重感,反而和出了一口惡氣似的,沉鬱的心情都輕快了不少。

    不過,站在血泊里開玩笑終究不妥,傅展說,「槍拿在手裡,別犯他們的錯誤----對了,幫我抓住他的手。」

    「要幹嘛?」

    「你馬上就知道了。」

    ……

    十分鐘後,又一個岔路口,兩個模糊的人影停了下來,他們一直在黑暗裡走,就靠隔遠一小段,閃著微光的應急燈看路。只有這種時候才會點亮手電筒分辨方向。

    傅展把一根孤零零的大拇指按到Home鍵上,「還好他用的是新手機,如果是iPhone5,一路就不能讓手機休眠,會增加很多危險----行了,我們已經出了第九區了,你等我一會。」

    這附近有個窨井口,星光和路燈的光芒因此灑下來,在地面上形成小小的光斑,傅展把槍給她,自己靈活地攀上去,過了幾分鐘又跳下來。「媽的,收個簡訊也這麼費勁----往左走。」

    「去哪?」

    「我哥給我們找了間安全屋,讓我們在那等他找人來接。」傅展嘆了口氣,說不上是滿意還是不高興,「我知道怎麼走最近。」

    #

    凌晨兩點,巴黎依然未眠,三個區陸續解除戒嚴,計程車開始在街頭出現,數量不多,但也立刻被心懷感激的平民一掃而空。歌劇院裡不斷有擔架被抬出來,沿街住戶壯著膽子打開門扉,下樓提供熱水和毛毯,有人和親人走散了,擔心地拿著手機邊撥打邊嚎哭,擔架暫被集中的點他們想過去又不敢過去----那裡不斷傳出的驚呼與哀嚎讓人心生惻隱,不斷有義工過來甄別身份,登記住址,對亞裔面孔查看得尤為仔細。流里流氣的面孔在街角仔細地詢問著店主,有人說自己是協警,有人乾脆就告訴他們這裡頭有錢,「有沒有見過這麼一對中國人?」

    在通宵營業的麥當勞里,打手們喝著咖啡,他們是更高一層力量,目前暫時不用出動,等目標被發現之後,羅姆尼人他們可以充當炮灰,消耗一下目標的戰鬥力,隨後由他們去收拾殘局。

    「目前沒有發現。」H給K打電話,不在任務期間他就沒帶隱形眼鏡,那玩意兒帶久了會讓他偏頭疼。「你確定他們真的躲在第九區?」

    「程序算法應該不會有錯。」K的語氣聽著滿有信心,但H知道他也有點沒把握,對這系統,他們的了解不如維護工程師那麼深。「這是結合人類心理資料庫和模糊算法給出的判斷。程序推斷的區域和中國大使館的車輛今晚出行的目標重合的就這麼幾個。他們一定在這幾個區里等候支援。」

    H維持不以為然的沉默,在三個區大海撈針式地找人,如果目標是平民,這也許輕而易舉,但如果對方是有一定軍事素養,又極為陰險狡詐的傅展和李竺就不一樣了,在他看來,也許東西和人早已神鬼不知地轉移到了安全地帶,想要主動搜出來,成功機率極為渺茫。

    「也許我們可以啟動談判。從另一面看,這東西落在中國人手裡比原本更好。」他指出,「U盤有密碼,他們不可能在短期內破解的。我們可以用一些利益把它交換回來。」

    「如果這是官方行動的話,」K不置可否,「這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事,上層自會考慮。我們要做的就是盡一切努力把東西拿回來。」

    他的語氣帶著狂熱和隱隱的崩潰,K已經足足72小時沒睡,全靠內部派發的精力藥片在撐,「今晚我們動員了從未有過的人手,在友國首都----第一世界國家首都,從未有過這麼大規模的行動。就為了捉兩個人----兩個平民!」

    他的聲音一下提高了,「他們甚至沒受過正規訓練!」

    H欲語無言,他沒太多榮譽受辱的感覺,大概是因為一線的雜活都得他去做。「躲總比找容易。」

    「無論如何,遊戲還沒結束,遊戲才剛開始。」K也回復了冷靜,他的語氣陰惻惻的,靜悄悄的瘋狂。「給我盯住大使館,即使他們躲過今晚,還有明晚,我要他們進不去大使館,進去了也出不來。」

    他傳出一連串喘息似的笑,「他們以為什麼叫做稜鏡?這幫Chingchong,他們真以為什麼人都能和我們做對?在這星球上我們還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們會操翻他們,踩著他們的屍體點菸----」

    「K!」H說,他有點擔憂,局裡配發的藥就是這樣,能讓你精力無限,但會變得有那麼一點點瘋。「你該去睡了,好嗎?今天已經很晚了,街頭無賴也要睡覺,不管他們在哪,線索大概都要等明早才能出來。這是網際網路社會,不管他們去哪裡,一定會留下足跡,我們只是需要時間----休息一會,明早一定會有轉機。」

    在他再三勸慰下,K斷線去休息,H坐在麥當勞里一根又一根地抽菸,琢磨著這個任務,琢磨著K和他背後的人脈聯繫,外勤一般被指望著只做不問,但說真的,真這麼做的外勤都死了,或者被推出去背了黑鍋。就像是Y,死得不明不白,他的屍體上蓋不了國旗,父母甚至現在還不知道他的死訊,他還沒結婚,H總是情不自禁有點為這小伙子難過,他覺得他不是死在那對中國人手裡,是死在局裡的短視和疏忽中。

    真想知道U盤裡裝的到底是什麼,他想,如果這能成為一次官方行動,他們的膽子會大很多。現在他總是情不自禁地在想著他們在局裡的OA系統中留下的髒手印,K有句話算是說對了,今晚是80年代以來他們在巴黎策劃的最大一次行動,肯定有很多人想對此發表看法----只願他們不會知道這件事來自本國官僚機構的一手策劃,尤其是那些該死的法國佬……

    夜晚靜悄悄地度過,後半夜沒什麼新鮮消息,H讓打手們輪班去睡,自己還在不斷地抽菸,他感到一絲麻木般的頭疼,也許他該申請退休了,至少從歐洲轉崗----

    「頭。」手機響了起來。「我們從法國警方那裡收到消息,市政部門有人報導,今天早上,養護工下到地底作業時發現了幾具屍體,初步判斷是槍殺,身份,應該是昨晚的恐怖分子,他們的手機透露了不少線索,已經被警方收繳了。只是覺得你應該知道。」

    「在哪裡發現的?」H的聲調一下提了起來,他急切地追問。

    「聖路易斯醫院附近的地下,就在第九區里。兇手的槍法很好,三個人,他們就開了三槍。有一把AK47被拿走了,還有一個人的手機和大拇指都不見了。警方目前判斷是一次黑吃黑行動,或者是躲到下水道里的市民被迫開槍自衛,他們不打算很認真地偵破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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