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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23:40 作者: 御井烹香
    現在並非是合適的場合,這眼神,一觸即收,傅展微笑起來,「那麼,現在該輪到我去表現我的另一面了。」

    他喝口水,把刀叉擺成暫離餐桌的樣式,文質彬彬地站起來,走向餐車末端,那有個洗手間。

    沒人對他的離席感到詫異,傅先生可能有點隱疾,他經常吃到一半就離開一段時間。李竺凝視他的背影一會,垂下頭繼續吃她的晚餐。她對傅展的信心比對自己的要足,他不但一手導演了整場秀(要點是雷頓必須在今晚的列車上飲藥,這樣誰也沒法再派人上車),把自己的部分完成得比她更出色----畢竟,就連她也猜不出他是怎麼把藥下進那杯莫吉托里的----她甚至懷疑藥根本就不在雞尾酒中,她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放鬆雷頓的警惕。

    場合所限,他們的包廂可能已被污染,太多的細節不便交流,疑惑只能放在心底,她安安靜靜地吃著自己的晚飯,過了五分鐘,傅展甩著手,輕輕鬆鬆地走進來。

    「搞定。」他隨便地說,「列車上多了一個呼呼大睡的懶惰列車員----如果藥效不假,我們應該可以平平安安地到達巴黎了。」

    施密特從剛才起就灼熱地望著他們直瞧,表情充滿糾結的好奇,也許還有一點警惕和著迷,共同的敵人被暫時處理,施密特和他的組織應該是他們要處理的下一個問題。但李竺暫時沒心思去想,這句話就像是一根火柴,跌落在地,點亮了渴望的火炬。

    巴黎!

    這座城市懷著巨大的象徵意義,成為此時她心中的應許之地,終於,經過千辛萬苦,他們和巴黎之間,只剩一晚的距離。

    第19章東方快車號(5)

    東方快車號.就差一點就到巴黎

    東方快車號在歐洲大陸上穿行,穿過湖水河流,穿過米蘭的深深山脈,穿過阿爾卑斯山的落日,現在,它正往巴黎前進。景色依然很美,但夜已經深了,月下的原野看不到什麼,只有列車交匯時偶然的燈光,這條穿越整個大陸的鐵路幹線是歐洲的血脈,現如今,它正運送著整座大陸上最富有的人群中的幾個,去往歐洲大陸最浪漫的城市巴黎。

    過了晚上十點,列車內安靜下來,大部分老年乘客都陷入睡眠,似乎是受餐車突發事件的影響,今晚他們比從前睡得還早,只有少數幾個包廂的燈還亮著。

    「是你嗎?」李竺從洗手間出來,掩上門問。

    「什麼?」

    「……雷頓,他睡著了,是你嗎?他真是對方派來的特工?」

    「不是我,但有問題的是酒沒錯,我建議一個列車員嘗了一口,他也睡著了。」

    「建議?」

    「很友好的那種,我是個很擅長給建議的人。」

    李竺唯唯諾諾地應著,在床上靠好,用眼神請示傅展,但傅展搖搖頭,繼續演下去。

    「你好像很關心雷頓?」

    「我……沒想到他真是敵人,我們和他一起旅行了這麼久----如果不是你,會是誰呢?」

    「在追逐U盤的並不止這一方,不是我,那當然就是另一方能弄到藥的人。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不過,既然他們已經上了車,那今晚最好還是把窗戶打開,輪流睡。」

    他們邊說邊在紙上寫字:不論是威尼斯他們的房間還是這個包廂,都可能被監聽器污染,不過監視器應該是沒那麼神,音頻可以通過無線網絡發she出去,但視頻過大,鏡頭不可能做得太小,而且也需要監視角度,所以,寫字交流最穩妥。

    【維持一下你的投降派形象】,傅展寫道,【給他們找點事做】。

    他們又扮演了一會貌合神離、各自心懷鬼胎的拍檔,夜已深了,考慮到明早八點要起來享用早餐,他們現在最好該是睡了,但不論傅展還是李竺都沒有動彈,仿佛在等著什麼。這就讓空白時間有些難熬了,不能談論任何私人話題,卻也不能過於冷場,這很考驗他們的臨場演技。

    『叩叩叩』,門口傳來輕叩聲時,兩人也都並不詫異,【總算來了】。

    「coming。」傅展去應了門,在門口停留了一會,沒有說話,身子一讓,讓進了一個人來:施密特手裡拿著一個什么小儀器,正生澀地擺弄著,向著各處做掃描的動作,不過,可以看得出來,他並不熟悉這東西的操作。

    自從他拿出這玩意兒,傅展的眼睛就放了光,他默不作聲地旁觀一會,終於忍不住一把奪了下來,用比施密特嫻熟數倍的效率,一邊掃著天花板和地板,一邊說,「謝謝你的服務,晚安。」

    施密特之前應該從未出過外勤,所以動作笨拙,但他人並不愚笨,稍微反應了一會兒,他捏著鼻子暗藏興奮地說了一句,「晚安先生。」

    李竺關上門,「喝完牛奶就去睡吧。」

    這齣戲是有必要的,雖然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操作儀器,但在屏幕上已經閃爍出了兩個圓點,包廂果然已經不乾淨了。

    傅展拉開床頭櫃,拿出應急燈照了一下,然後粘出了一個直徑不超過兩厘米的金屬小圓片,他在洗手台下找到另一個,施密特從兜里掏出個小盒子,沉甸甸的像是鉛做的,竊聽器被扔了進去,傅展擰了幾個旋鈕,房間裡便充滿了海浪一樣的沙沙聲----多數是為了防範漏網之魚的白噪音干擾。

    「你們還真能弄到些好東西。」他拿著這個小儀器上下拋了拋,喜愛地說,「這個,和那個藥,絲.路弄來的吧?」

    「絲.路已經是過去式了,」談到網絡,從剛才起就只能看著傅展秀翻天的施密特終於有了自信,「但深網總是在的,只要有需求,它就不會死。」

    「斬下一首,重生二足,九頭蛇啊。」傅展把小盒子放在床頭柜上,並沒有還給施密特的意思,李竺看著有點想笑:連她都玩不過傅展,施密特這種小宅上來還不是送菜?

    但,和他們這些一窮二白的流浪者不同,施密特背後是有靠山的,他雖然眼巴巴地看著那個小玩意,但卻並沒有索要的意思,似乎也不打算過問餘下藥水的下落。李竺和傅展交換了個眼神:他的行李箱裡說不定還有不少類似的好東西。

    「你也看漫畫?」施密特的眼神亮了一下,像是因找到同道中人而驚喜,但很快又黯淡下去,「這也說不準,MCU以後,這圈子就不再純潔了。」

    這都什麼和什麼,李竺啼笑皆非,美漫宅男和這種生死一線的事情聯繫在一起,讓她有種超現實的荒謬感,就像是傅展對網絡熱梗如數家珍一樣違和,(雖然他並不老,但她總有種他不屑於這些打屁的感覺),「你們組織就是這樣派你出來的嗎,在這樣的良夜裡,和我們談美漫?----奉勸你一句,不要摻和到自己不會玩的遊戲裡,你的運氣非常好,才能活到現在。否則----」

    想到施密特如果自己嘗試下藥,可能會遭受到的對待,她的嘴角抽了一下,「你不會想知道James是怎麼死的。」

    施密特被她說得有些窘迫,當然也無可反駁,他訥訥地說,「我不是被派出來的----我是離得最近的成員,我們沒有別的人了。」

    「那你也不該出來,你們沒別人了,但命只有一次。」李竺不客氣地說。傅展沒說話,在一旁饒有興致地觀察。

    「但有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

    這個生性容易發窘的男人屢次在她面前進退失措,他的笨拙反而成為保護色,恐怕就連雷頓那邊的人都沒懷疑他的身份,但這一刻,他卻自然地接過了李竺的話頭,隨隨便便地說,「有些東西是值得你去死的,至少是值得你冒這個風險。」

    這讓兩個很世俗的人都滯了一下,無言以對,只能又交換了個眼神,傅展用中文輕輕嘀咕了一句,『狂信徒……』。施密特倒是找到了節奏,他斷斷續續地說,「是的,我非常不擅長……我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我能做什麼,但,如果我不來,東西可能就真的被送到視野之外了,我來了,不管結果如何,總是比不來多點機會。」

    對這種有獻祭精神的人,你沒什麼好講的,李竺和傅展都沒吭聲,施密特自嘲地一笑,「好吧,我得承認,我也沒想到你們真的會上車,我們截獲到他們的情報,頭一天特洛伊他們剛損失了一個人手,我們都以為你們會直接去希臘,在候車室看到你們的時候,我得承認我確實非常的吃驚。」

    「怎麼找到我們的,黑進了銀行?」

    「嗯,這並不難,對他們來說更簡單,銀行總是欺軟怕硬,你們這樣的身份,他們可以直接索要刷卡記錄。」施密特用告誡般的語氣說,「在現在這個時代,你的安全遠遠比你想得更脆弱,我們……他們能辦到的事,會比你想得更多、更可怕,機器知道所有事,這就是問題所在----人們總是忘記,機器背後也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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