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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23:40 作者: 御井烹香
Y沒有開槍,他得找到U盤,它應該還沒被打開,但他們也不確定傅展和李竺在過去幾天有沒有把它交給誰,潛在的買家很多,James所屬的組織應該也在發瘋地找尋它的下落。
「U盤在哪裡?」他從女人下手。
他們的判斷沒錯----傅展是主心骨,下決心的人,也是那個有用的人,這女人完全被嚇傻了,一個不幸的平民,被捲入這場風波,在這遊戲裡是無用的廢物。為了保住傅展的命,她肯定什麼都說。
如果她知道U盤在哪的話----看起來她真的不知道,首先,她被嚇傻了,其次,她看起來什麼也不知道,只是一直在跟著傅展跑,即使她願意說,也沒什麼可說的。
Y改變策略,用李竺的性命為籌碼威脅傅展,他既然帶她跑了上千公里,那也有很大概率為她交出U盤。
「U盤在哪裡?」他的手壓上扳機。傅展說不說,她都得死,但他能在這裡說是最好,那會為雙方省去許多不必要的不愉快。(Y並不喜歡再帶一個男人,找間旅館對他進行不引人注意的殘酷拷問,這很累人,也十分繁瑣,他只是在幹活,他並不殘忍)。
「你拿她威脅我也沒用。」
他在說真話,這人對李竺的生死毫不在乎,Y能感受到這點,傅展就像是他一樣----他們都有必要時刻能夠毫不猶豫地取走性命的那種寶貴天賦。
「那她就沒用了。」
李竺看起來根本對自己的命運毫無察覺,她甚至沒聽懂傅展的話,面臨生死,這女人完全嚇蒙了。
Y舉槍瞄準。
這是個錯誤的決定,他該想到的----傅展擁有這種天賦,但若無磨練,很難有人能這麼流暢地決定他人的生死,大部分普通人至少會掙扎一下。
傅展並不是普通人,普通人沒法從Y的擒握中掙脫出來,他不但力氣大,還受過專業訓練,拿住手腕上的筋絡會讓人沒法用力,但傅展經過磨練,起碼是經過一段時間嚴格的軍事訓練,他的身手很不錯。
被頭槌撞到下巴的時候,Y有瞬間的迷惑,他被撞懵了,下巴是脆弱的器官,這是人的本能反應,但還不足以讓他輸掉整場戰鬥。一開打他就差不多摸清了傅展的實力----和普通人比,他的身手算很不錯,但對Y來說,即使傅展捨生忘死地纏著他想要同歸於盡,拿下他也只是時間問題。
「跑!去找U盤!」
傅展的身形無法和他相比,所以他一直貼身纏鬥,用自重關節技和他打,揚長避短,利用初始體位的優勢,聰明的打法,同時他的話也給Y帶來一定的心理壓力:他知道傅展也許是故意的,但不能不去想李竺逃走的後果----她在希臘邊境,他們有一輛車,U盤在某個未知的所在,而且她應該也很擅長逃跑,最重要的,槍飛出去了,要讓傅展完全失去戰鬥力,赤手空拳的話,至少要3分鐘,甚至更久。
女人跑得很快,幾乎是屁滾尿流,但速度不慢,她完全被嚇得慌了神----這根本不能說是挑戰,拿下她大約只需要幾十秒,K在耳機里厲聲說,「先去殺了女人,男人要活的!」
腎上腺素充斥著大腦血管,激昂的熱血之外,Y隱隱知道K的部署是正確的:傅展不能死,U盤也不能被轉移,殺了李竺就消滅掉機動風險,還能拿回槍,他只需要一段很短的時間。
他轉頭撤離戰局,一拳打在傅展臉上,趁這個當口轉頭就追,傅展不屈不撓地跟上,在後頭試圖擒抱住他,媽的,這一架打得真難看。
事實是,特工的日常從不會像是電影一般酷炫,大部分架都打得很難看,而且短暫。能用槍就不會有人用匕首,能用毒就不會有人用槍,Y並沒有特別沮喪,總體來說,任務進展還不錯,是的,女人拿了槍,但----她能拿那把槍做什麼?
轉過彎角,視網膜輔助程序首先鎖定了一個輪廓,數微秒後Y才意識到她在做什麼,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感到一陣緊張----被槍口指著的本能反應,但緊跟著,一陣笑意冒了上來,他一邊側身,一邊幾乎輕鬆地一聳肩,K甚至已經發出了笑聲。
那笑聲拖得很長,第一聲Ha似乎就用了很久,在極致的腎上腺素中,時間似乎變得很慢,Y幾乎能看到女人眼瞼的顫動,他注視著她扣下扳機,一枚子彈伴著一閃即逝的火光飛出槍口----
這怎麼可能擊中?
這是個輕鬆又有把握的想法,首先,李竺是個中國人,中國對槍枝管控極為嚴格,她應該根本不會用槍,而對不會用槍的人來說,第一次試發(刨去沒上膛、沒開保險的情況),最好的結果也就是沒打死自己,其次,槍對運動目標的打擊能力很有限,一個在十幾米外跑動的目標----試著打打看,你會發現she空的機率比你想得更大,即使經過訓練,在實戰中也經常出現數發擊空的現象,對於一個新手來說,他根本無----需----
這是個不可能的視野,也許是因為視網膜輔助系統,他異常清晰地看到子彈來襲的軌跡,就像是精神短暫地脫離了肉體,超然於時間的束縛,輕盈地審視著這一幕,但軀殼卻沉重得要命,他拼命地催動身體,想要側身讓過,耳中傳來K變調的聲音----
『S----h----i----』
「Bang!」
隨著一聲清脆的炸響聲,Y的腦袋碎成一團血霧,他的身子還在繼續前奔,多邁了一步才像是一袋垃圾一樣倒向地面,激起一陣黃土。
「Ahhh------!」
遠處傳來尖叫聲,這裡的人對槍聲敏感度很高,這種聲音不會被誤認為鞭炮,或是誰家炸了個震天雷。
傅展從地上爬起來,驚駭地望著Y的屍體,李竺被後坐力震退一步,依然端著槍,她憋著的那口氣到現在才吐出來,滿臉震驚與茫然,像是還不相信自己做了什麼。傅展才一動,她本能地移槍瞄準他,他立刻舉起雙手,後退了一步。「嘿!」
有那麼一會兒,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是隔著槍默然對視,都在平復著呼吸,理智飛快回歸,李竺漸漸平靜下來----但槍口依然沒有移開。
騷亂的聲浪往他們接近,傅展心中一凜,他舉著手靠近一步,李竺的眼仁收了收,她的眼神銳利得第一次讓他也感到被刺痛:沒有人說話,但,卻似乎有一層紙在剛才被戳破。他心中曾有過的考慮,她曾想過的對策,曾有過的猜疑,兩個人的小算盤,在這一刻的眼神交流里,都被攤了開來,只剩用言語說開。
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看她了,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對她了。
人聲越來越近,傅展舉著雙手又走近幾步,壓低聲音催促,「人就要來了!」
李竺震了一下,眼神微微閃爍,在他和Y的屍體間快速來回巡梭幾眼,像是忽然完全回到現實,她急忙把槍口放下,鎖死保險,一把把它塞到了口袋裡,又因為口袋太淺,再度取出來塞到腰間,用外套擋著。
「走!」她轉身要跑,傅展趕上去一把把她抓回來,李竺掙扎,「你幹嘛!」
傅展先把槍拿出來,開了保險往天放了一槍,激起又一陣尖叫,這才把槍塞回去她懷裡,拉著李竺往回跑,跌跌撞撞的,遇到人了就喊,「樹林裡有很多人,打我們----然後開槍!」
他驚慌的神態和滿臉淤青鮮血,以及驚魂未定的李竺,形成絕佳的說服效果,戰戰兢兢組團來探的希臘人以為是恐怖襲擊,在尖叫中四散逃竄,李竺和傅展如一滴水化在人群里,拐上通往停車場的大路,一點也不引人注意。
「快點,快點。」李竺又開始慫了,殺人後更慌張,不斷回看,好像就怕警察忽然神兵天降來抓她。
「你怎麼會用槍!還she得這麼准!」傅展邊跑邊喊著問,他的速度也不慢,天知道是不是有同夥正在找他們。
「我在美國學過!和搏擊一起!」李竺喊回去,「只是出於好奇!他們說我很有天賦!我以為他們只是客氣!」
「你怎麼什麼都在美國學的!你不姓宮口姓工藤吧!是在夏威夷學的嗎!會開直升機嗎!」
「現在是吐槽的時候嗎!」
沒人留意他們的對話,所有人都忙著逃命,他們跑進停車場,哈米德的車就停在打眼處,車窗都沒關。他們倆飛快地鑽進車裡----鑰匙還插著呢,哈米德一定是回來找他們的時候在停車場被盯上的。
「現在去哪裡?」李竺套上安全帶,傅展看著後視鏡,從混亂的停車場裡橫衝直撞地倒出去。「希臘?」
「希臘不能去了。」傅展說,「還得換輛車,這輛車曝光了,我們有機會就換----他們知道我們要去希臘,就一定會在希臘口岸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