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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32:09 作者: 姜迦染
    前方主幹道堵車,他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手毫無節奏的輕輕一敲一敲,目光晦暗不明。

    忽然手機震動起來,他看了一眼,是季姜的。來電頁面閃動,他隨手點開密碼,劃了下手機,接了。

    「媽。」他輕輕道,聲音很小,「對,在我跟前,睡著了,我們在回去路上。」

    季媽媽絮叨道:「你在醫院,比我們都危險的多……最近上班多小心,把口罩帶好……不行就請個假吧,眼看著快過年了,不行你帶著季姜先回來。」

    「現在這情形,肯定請不了假。」季迦禾道。「你們在家也要注意防護,儘量不要出門。」

    季媽媽還在繼續自顧自道:「還是你爸反應快,下午看了新聞,立馬就聯繫藥店的熟人,給他留了不少包……就是擔心你們兩個,在那邊……」

    「媽,別擔心,我會照顧好他的。」季迦禾道。

    「你啊,我和你爸放心的很,天塌下來,你都能頂得住,你妹妹打小是個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

    「我已經催了你爸了,等他回來我們就出發,給你們送點東西過去,也就兩個多小時就到了,你們現在去買,肯定買不到,你在醫院還好一點,季姜那邊……」

    「媽……哎,媽,不用了……媽!」季迦禾連喊幾聲都不頂用。

    季媽媽從那邊掛了電話。

    季迦禾扶額,側頭看了一眼仍然睡得香甜的某人,更是無奈。

    本想今晚好好聊聊,看來怕是不行了。

    停好車,季迦禾沒有著急熄火,依然開著暖氣 坐在駕駛位安靜的看手機。

    車內漆黑,只有手機屏幕的冷光淡淡籠出一片淡白。

    不知道這人多久沒好好睡過了,這會兒功夫,竟睡得這麼死,他實在不忍心將人叫起。

    季姜足足又睡了半個小時,這才翻身,慢慢坐了起來。

    他有些迷糊,在黑暗中惶惶四顧,直到看見了近在眼前的季迦禾,這才揉揉眼睛,平靜下來。

    「哥……」嗓子有些啞。

    他的嘴先於腦子,喊出一聲。

    季迦禾收了手機,側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睡醒了?」

    季姜打了個哈欠,揉了一把臉,點點頭。

    「走吧,去吃飯。」季迦禾道。

    季姜迷迷糊糊的跟著季迦禾下了車,走出地下停車場,上了商場的電梯。

    五樓的店面生意都不錯,又是周五,家家都人滿為患。兩人排了一會兒隊,總算坐到了桌子上,服務員麻利的上了鍋底。

    一頓飯,季姜吃的三心二意,而季迦禾也沒怎麼吃,一直在幫他涮肉下菜填茶,直接搶了一旁服務員的活。

    好不容易吃完,兩人準備下樓時,季姜忽然道:「哥……時間還早,陪我看個電影吧。」

    兩人最後還是一起想了那場季姜一直想看的yestoday once more,影片最後,季姜忽然問:「哥,可以問你借樣東西麼?」

    在季迦禾皺眉,不明所以的詫異里,他忽然伸手偷拍了一張,屬於他們的合影。

    黑暗的電影院,昏暗的燈光,一張笑臉,和一個一臉意外的面孔,像極了他們這麼多年一起生活過的所有氛圍。

    「借你的美貌用一用。」季姜收了手機笑嘻嘻的笑道。

    影片結束,季迦禾先下樓取車了,季姜一個人坐在電影院聽完了影片尾曲。

    悲傷的曲調,荒涼的鏡頭,一望無際的藍天,還有模糊的人影。

    季姜想,屬於他們的電影,也終於散場了。

    「哥,我們團隊接了一個大項目,需要派兩人去豐州那邊駐紮半年,我師傅讓我去……我也不好推脫。」季姜在回程路上,慢慢道。

    「豐州?」季迦禾果然皺眉。

    豐州離g市足足跨越了半個中國,光坐飛機就得五個多小時。

    「我師傅定了周一的票,那邊催得緊,我們得早點到崗。」季姜道。

    剩下的時間裡,季迦禾都沉默著,始終一言不發。下了車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小區的小道上,這個地方偏僻,平時只有靠近後面這一棟樓的居民才會穿行,因此人很少,路燈也很年久失修,無人打理,有一盞沒一盞的。

    季姜看著季迦禾的背影,忽然喊了一聲,「哥。」

    季迦禾沒有回頭,兩手插在兜里,問,「怎麼了?」

    「你先回去吧,我……我還有點事。」季姜問,聲音小小的。

    季迦禾回頭,看著他,問:「什麼事?」

    季姜張嘴,正想臨場編個謊出來。

    就聽見季迦禾道,「別在外面亂晃悠了,晚上有大雪。」

    「……」季姜頓時不知道說什麼。

    「走吧,回家。」季迦禾摸了一把他熱騰騰的臉,又將手重新插回衣兜里道。

    兩人走在小區的小道上,四處很安靜,只有風卷草皮的響動和樓上不知哪一家遠遠傳來的狗叫聲。

    季姜不敢和季迦禾清醒的同處一個屋子裡,甚至一張床上。他帶著一種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的心理,想著捱夠了再上去,或者說,等他心情徹底平復了,足以冷靜面對了,再上去。

    肆虐的情緒幾乎不受軀殼的禁錮,所以短短一天功夫,他已經崩潰數次,在季迦禾眼裡,他一定奇怪透了。

    像個瘋子一樣。

    他走在離季迦禾半步遠的地方,兩腳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機械的往前邁進,腦袋低著,渾渾噩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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