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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23:12 作者: 御井烹香
    喬韻顫了一下,忽然回到現實里,視線和秦巍交錯,一瞬間忽然回到現實,湧起鮮明的恨意,她不知這情緒為何而來,只憑它推著自己往前涌去,「哈哈哈,什麼誤以為,就是舊情難了!」

    秦巍的瞳仁微不可見的放大,謝哥也吃驚起來,喬韻左右看看,忽然大笑,她接著說,「----您別看他這個樣子,其實我們分手以後他都求了我五百多次想複合了,每天按三餐!時不時還附送個夜點----」

    在謝哥捧腹的笑聲里,他們的眼神電光火石,撞出熾藍的火星,沒落到地面就被黑暗吞噬。秦巍慢慢地也笑起來,笑容明亮得仿佛沒一絲陰霾,舉起手點她,「淘、氣。」

    喬韻聳聳肩一吐舌頭,謝哥忙裡偷閒,一邊笑一邊從眼皮底下看:這麼坦蕩,看來是真沒什麼了?情人做完了真的做回朋友?這……是不是有點怪啊?

    但話又說回來,圈內比這個更怪的事有得是,以秦巍『傾國傾城貌』,這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他身邊的異性還能少了去?一場就是三個女人,他還有個美女經紀人李竺,同譚玉、周小雅姐弟相稱,兩個影后都對他另眼相看,這樣的男人身上發生的事,似乎真不能用常理來衡量。謝哥最後一搏,發壞,「那我這也採得差不多了,你帶我去找官小雪,我也采她幾句唄?」

    怎麼說也傳了這麼久,真是還有什麼,反應不該這麼自然,但兩個人似乎是真無所謂。

    「走就走。」秦巍聳聳肩。

    喬韻捂著嘴笑,「快去快去。」

    最後一招也不奏效,記者沒轍了,只能被秦巍搬走,秦巍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禮貌性等謝哥和別人寒暄,他像是想起什麼,回頭對喬韻說,「對了,最後那件衣服----」

    「不是,不是。」

    喬韻低聲說,急促又堅決,她咽了一下,仍維持著和秦巍的對視,下巴慢慢抬起,像在挑戰他可能的異議----

    但秦巍沒動怒,他甚至沒有更多的情緒,只是愣了一下,便息事寧人地微笑起來。

    「你看,又來了----這一次真別多想,沒別的意思,你不需要再費心思,」他說,「其實我只是想說,這條裙子真的很好看。」

    費心思,費什麼心思?別的意思,什麼是別的意思?他的笑充滿了心知肚明的味道,看穿了她的謊,卻不拆穿,大度地周全。他們的目光糾纏著,新生的認識生長:他已經不再會追著向前了,他不再會拆穿她的謊,斷言她『你還愛我』,她也不需要再費心準備另一次為難的拒絕,『多謝你幫我,但種種原因,我們不適合重修舊好』,他沒這個意思,這一次幫她所有的付出也不是為了等到這麼又一次的拒絕。他已經走遠了,結束了,重啟了放下了,如她的願飛走了----

    秦巍退後一步,沖她淺淺一笑,轉身帶著謝哥走了。喬韻站在當地半天沒動,笑還粘在嘴角,半天沒退,僵得透著假。

    她想喘口氣,但哪有能喘氣的時間?青哥沒喘氣,帶人去Show Room了,白倩沒喘氣,招待著上下游廠商,她是老闆,她喘什麼氣?

    「謝謝謝謝……」

    「其實關於這三個系列,我個人的看法……」

    「黃總!你這麼說實在是太過獎了----」

    好不容易,客人都應酬得差不多了,剩下自己人,氛圍卻更熱鬧----這場秀,是不可能里生生撕出的可能,反響如何大家都看得見,這不是喬韻一個人的成就,燈光、化妝、布台……都分潤掌聲中的成就感,這派對大家都開得有滋味,之前讓她完成工作,現在逐個過來和喬韻慶功----都是她一個個磕下來的大拿,跟著她嘔心瀝血的干,這份誠意喬韻怎能翻臉不認?該喝得喝,該笑得笑,記者在角落裡穿梭,閃光燈不時亮起,骨肉皮對明星虎視眈眈,名媛們談笑風生,整個派對越夜越美麗,燈紅酒綠、衣香鬢影,居然漸漸有點大牌晚宴的感覺。

    「文文!」

    杜文文的出現,再惹來一波高cháo,和喬韻擁抱的她成為注意力的焦點:今晚這場秀,杜文文盡顯功力,兩件衣服都走出精髓,不少人因此看好她此去米蘭的前景,推她為亞裔模特第一人。時尚圈跟紅頂白比演藝圈更甚,杜文文獨具慧眼,寧可得罪某位背景深厚的官二代也要堅持履約,來走喬韻的秀,之前都當她傻,現在效果出來了,所有人都推崇她的藝術眼光,爭先恐後來混個眼熟。

    「真是太棒了,你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我心裡……」

    剛才對喬韻說過的話,現在換個主語,原樣再說一遍,人群中心的杜文文聽得容光煥發,從這個距離看過去,高出所有人一頭的她,身邊環繞著一圈圈擁躉,就像是在燈海里一層層開出的花,艷光照人、芳華絕世,笑靨亦如花。

    喬韻藏在T台下的陰影里,坐在台階上半倚半靠,把臉擱在下巴上,笑望這一幕,她陷入某種玄妙的迷離,意識在睡與醒間遊走,捨不得睡,像是怕剛到手的成功只是一場夢,轉醒就落空,可現在又無法沉醉----她這麼渴望這一切,渴望到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當它成真的那一刻,她又開始被這浮華後的寂寥籠罩。今晚飛揚的讚美里,多少是真,多少是假,身邊揚起的笑臉,又有多少別有目的,多少人有哪怕一丁點真誠?

    有個人在她身邊咳嗽一聲,吸引注意----傅展提著褲腳,小心地在她身邊坐下,有點同情地說,「其實,你應該給我打電話的。」

    喬韻扯扯唇,她疲倦得想重新蜷起來,把頭擱在膝蓋上,就這樣團著睡過去,只是倔強讓她硬挺著脊背不彎,「哦?」

    「我認識Sally的家人,和她也還算熟悉。」傅展雙手合攏,放在膝蓋上,語氣就事論事。「----我也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他居然還有點委屈,好像喬韻沒開天眼知道內情是她的錯,喬韻想笑,但運轉遲鈍的思維緩緩推理出結果:杜文文是他為自己找的,他去了【SHe】的秀,Mandy也和他一起過去,她沒法推諉『我不知道你可能認識Sally』,太多蛛絲馬跡,在當時她應該給他一個電話。

    「我不喜歡求人。」她疲倦得沒有任何套路在手,也不想去猜他的心,雙手搓著臉,直言不諱。「----他不是我求的,他是自己來的。」

    「那你有沒有罵他?」傅展沒裝不懂,這男人一定又是不知在哪裡觀察到了全程,也看穿了全部。他的指責無聲又委婉,提起前事還有點委屈。

    喬韻不慣這脾氣,放下手直接說,「傅先生,他幫我以前至少還打電話來問我,你呢?你想幫我,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我打了的話你會怎麼回復我?」傅展反問。

    遠處的笑讓此處更安靜,他們的眼神在陰影里碰撞著,堅硬地擦出火花,喬韻有種清醒著溺水的感覺,她能感到事情的發展方向,只是卻已沒了足夠的倔強去改變。

    「你想要我以後打電話給你?」她問,稍稍軟下來。

    「我只是想指出,你需要一個人來幫你處理這些事情。」傅展的語氣依然很客觀,他比了派對的方向一下,又補充,「還有另一個層次的事情,你也需要一個人來幫你。」

    「你覺得你合適?」

    「我覺得我對你來說,至少比秦先生更合適。」傅展徵求她的意見,「你的看法呢?」

    他有關係,且都在圈內,比秦家隔靴搔癢的社會關係當然更合適,他有意願,想參與到品牌中已非一日兩日,他也有作用,Sally的事不會就這樣完結,秦家的虎皮不能永遠支下去,之前事發突然,沒有選擇,如今再多用一秒都沒臉皮,他現在進場,也可解燃眉之急。

    喬韻該怎麼否認傅展的觀點?『不是』不可能永遠說下去。

    「是。」她把聲音悶在雙手裡,「你非常合適。」

    傅展安靜下來,過了二十多秒才提示,「我在等。」

    還有點小委屈。

    他是該委屈的,從見面到現在,只有善意,都在幫她,她回應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和小脾氣,他卻仍願伸手拉她,他的小心思無非就是想追她而已,這樣的殷勤款待很多,但不應因此輕忽這些把心捧低的人格,她過分任性----但他卻總在寬和。

    喬韻偏過頭看傅展,他的輪廓沐浴在遠處輻she來的光暈中,不及秦巍的耀眼,當然,但他也有溫潤厚沉的魅力----只是她無論如何也興不起什麼歉意,只有步步入局的不舒服,傅展的風度無懈可擊,他藏起了贏家的優越感,但藏不起她別無選擇的事實。

    「你想和我在一起,」她說,像警告又像提醒,「但我不和合作夥伴談戀愛。」

    「我知道。」傅展說,「但這是可以被改變的。」

    「我心裡有永遠忘不了的人。」

    「這也是可以被改變的。」傅展還是很有把握的樣子。

    喬韻失笑,她把臉擱在膝蓋上,側著看他,「是不是什麼東西在你心裡都是可以被改變的?」

    「不是我對自己的能力這麼有信心,」傅展溫和地說,「如果我們能有更好的開始,那當然是最好,但事實是沒有,我可以選擇走開,但也可以選擇留下來接受事實,相信這一點----有足夠的智慧和耐心,什麼事都能做得成。」

    他的風度是水面的冰峰,秀氣晶瑩,沒有任何威懾感,決心卻又像是水下的冰山,看似無害,但靠近了就能感到那龐然的,無可違逆的壓迫和窒息,冰活動得緩慢,但雕塑了整個地球,喬韻不知道她能在這樣的力量面前說什麼,如果她是第三者,甚至會覺得傅展的做法很勵志:遊戲開局時他什麼也沒有,憑智慧與耐心,現在已經在和她談合作了。

    「你想要什麼角色?」她閉上眼做最後的努力,或者毋寧說是宣洩。「我不會給你太多股份。」

    傅展忍辱負重得可以參與21世紀最佳婦德評選什麼的傻逼活動,「我只需要一點點。」

    「你和青哥走得太近了,讓我很不舒服。」

    「以後會逐漸疏遠。」

    「你想要什麼職位?」這問題他沒回答,所以喬韻又問了一遍,她已經退化得只有本能,遺忘所有社交禮貌。

    「你需要我做什麼?」傅展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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