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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21:47 作者: 御井烹香
    幾個小護士竊笑起來,和張暖互相遞著會意的眼色----在八卦面前,全人類的距離都會被迅速拉近,等他們走了,沈欽chua一下從窗簾後面冒出來,先打三個大噴嚏,不知道是因為睡眠不足還是情緒過分激動,他的眼睛本來就紅,噴嚏一打,好了,鼻子也紅了,看上去委委屈屈的,好像被人怎麼欺負了似的。

    「聽到沒,劉小姐,生鮮不許吃了噢,」那聲音也夠幽怨的了,「在S市吃生蚝,多麼老土的決定啊,還一吃就是半打,當你的胃是鐵打的嗎?」

    張暖已經很適應他今天的怨婦狀態了,直接打斷他的發作,好奇地問,「劉姐,你覺得王小姐說的是真的嗎?高興亮真的沒有留下第二個繼承人嗎?」

    「應該是真的。」

    「為什麼啊,」張暖叫起來,「那麼多個保姆,就算有群的,也難保有些人會保密呀,又不是真的什麼事都會說的。如果王小姐不知道呢?噢,還有現在在做的那個保姆小張,如果她懷孕了呢?」

    仗著照顧劉瑕之便,她第一次參加辦案,小姑娘興奮得不得了,根本沒注意到沈欽扁著嘴,在她背後用眼神刺殺她,劉瑕視線越過她的肩膀,落到沈欽身上,她忍住笑,安撫又有點挑釁地把表現機會讓給沈欽,「你來解釋?」

    「我……我?」沈欽有點吃驚,指著自己的鼻尖,像是沒想到劉瑕居然會來撩他----基本她清醒後還沒怎么正面和他交流過,估計他還忐忑不安,害怕因為自己私自破解她家門鎖系統的事被興師問罪呢。

    「回答不上來?」劉瑕壓低聲音,興味地問。

    在張暖立刻迴轉的好奇目光里,沈欽先有點慌亂,但很快又挺起胸,繃住面子。「誰、誰說的……答案當然很簡單啦----」

    看得出來,他完全是現拼現湊,不過,沈欽腦子的確好使,踱上幾步,腦筋一轉,眼睛一亮,「不是歧視什麼,不過,以王小姐這些姐妹的出身來說,如果和高叔生了孩子,即使不是全為了錢,但也不至於清高到完全不想要家產吧,既然這個關係網,從05年就開始組建,那麼在高興亮和兒子決裂以後,聽到這個八卦的母子,有更穩妥得多的辦法來得到家產,完全不需要這麼複雜的殺人栽贓,不管這個孩子是男是女----女孩也可以招贅呀----只要是高興亮的血脈,比起那個逆子,都有可能得到更多的遺產,所以,不可能拖到現在才暴露,也可以推斷,保姆群確實沒有作案動機。」

    分析起案情,注意力得到轉移,他的自我意識不再那麼強烈,肢體語言也漸漸放鬆下來,慌亂狀態在緩慢退cháo,語調越來自信,這令劉瑕不禁微微一笑,「然後呢,就這點?」

    「當然不止了……從高興亮一直沒有對保姆出手,只是看看、摸摸,偶爾親親,以及他從九幾年開始就一直持續這種行徑,但卻一直沒有擦槍走火來看,他的性功能應該是存在問題的。否則,他年紀並不大,發現高洪傑是Gay以後,其實還是可以努力一下,試著再生一個。」沈欽推測得越來越有板有眼,「總之,繼承權這條線是徹底斷了,接下來就只能指望高洪傑自己的感情線了……不過,就我調查到的結果來看,也不是太樂觀。」

    他嘆了口氣,「高洪傑還是比較潔身自好的,雖然從電腦足跡來看,他的性向很明顯,但消費記錄顯示,他並不經常涉足一些約炮場所,也沒有在網上加入一些勾搭群,他聲稱自己下過的那個同性交友軟體,也不是以約炮為目的,或者說,雖然也有約炮的,但App的氛圍並不像是Blued和Jack』d那樣直接,還是有點感情在的。我查了他的開房記錄,近三年來都是空白,所以,很難說這個和他的感情生活有關……」

    「這樣看,線索一根一根接著斷,最後還是要回到高洪傑自己身上。」他分析得的確有板有眼,劉瑕的眉頭皺起來了,「目前來說,整個案件最大的疑點其實在於,高洪傑一直聲稱自己是和那個交友軟體里的朋友約見面,才會出現在那個地點,而事後,不但他手機里的App不翼而飛,而且連手機號都成為未註冊狀態,這需要一個強有力的黑客,能黑進軟體資料庫……」

    看到沈欽的表情,她改口了,「好吧,看來不需要很強力也能黑進去。----不過,如果沒有仇家的話,很難解釋為什麼會有人這麼處心積慮地對付他,畢竟,他的生活層次和頂尖黑客、有錢人差得都有點多,如果你沒技術、沒錢,軟體資料庫這個門檻也是邁不過去的。」

    「沒有別的繼承者,高洪傑和他父親之間有激烈的仇恨,也有足夠的動機。」連景雲重新出現在Facetime里,他已經和王小姐分開了,一邊開車一邊對談,背景音里還有不斷的微信提示音,這讓他英氣的眉宇有些糾結,「我剛又和王小姐……和她的朋友們聊了一會,知道了幾個新消息,第一,高興亮大概是在兒子讀大學的時候和老婆離婚的,那時候他已經很有錢了,但一分也沒給他老婆,也把兒子掃地出門。第二,這個和保姆的出軌事件的確是九幾年就開始了,所以在正式離婚以前,他已經公然,或者半公開出軌了快十年,第三,離婚以後,他前妻很快就被發現得了癌症,高洪傑多次上門要醫療費,但都被轟走,最後前妻只支持了一年不到就去世了----等等。」

    他掃了一眼微信,「她們剛八出來,忌日應該差不多就是這幾天……哦,還有,高洪傑大學是勉強念完的,高興亮會定期給他打電話,大罵他,然後聲稱奶奶生病了,讓他上門來探望,然後過來以後就把他關起來,甚至還試圖送他去精神病院,王小姐之後的保姆聽到過他在電話里問『什麼電擊療法』的事。目前就是這些,她們現在開始盤問我的婚配情況了……沒什麼有意義的信息,所以,現在有怨恨,有觸發點,有壓力也有經濟利益,看起來,高洪傑弒父的可能性越來越高,已經很難找到別的可能了。」

    「買兇是不是一個疑點?高洪傑的怨恨這麼深的話,為什麼不自己殺呢?他並沒有太多錢可以買兇啊。」沈欽來回踱步,看得出來,他並不希望高洪傑被認定是兇手,即使這將會極大地減輕他的心理負擔----一個兇手畏罪自殺,和一個無辜的人無奈含冤自盡畢竟是兩回事。

    「應該不是吧,」連景雲也有點猶豫,「高洪傑雖然有怨恨,但殺人是需要訓練和膽魄的,他不敢自己出手也很正常……再說,自己動手被查出來的可能性也更高,他還想繼承財產的話,買兇似乎是個理性的選擇。蝦米,你的看法呢?」

    「我對他接觸不夠多,很難下判斷。」劉瑕回答,「你問問王小姐,她對高洪傑有什麼印象?問問她,她覺得高洪傑會殺人嗎?」

    「呃,王小姐?好吧。」連景雲明顯有些遲疑,張暖忠實充當他的小喇叭,「劉姐,你問王小姐……這有什麼意義嗎?要問也問現在那個小張吧?」

    「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麼肯定王小姐說的是真的嗎?」劉瑕問,沈欽的注意力也一瞬集中過來,倒惹得她一笑,「答案很簡單啊……注意王小姐對香奈兒假包事件的分析,她雖然暫時只是個保姆,但思維敏銳、人情練達,對細節很注意,這種人年紀再大點,再搬到北京的話,絕對是出色的朝陽區民眾……既然這個個案里,所有的當事人都無法再提供證言,那麼,我們只能找一雙眼睛,代我們去觀察當事人之間的關係,王小姐就是我比較認可的那雙眼睛,既然她說,高興亮沒有和保姆們發生過關係,那麼,我就相信,高興亮的確並沒有和保姆們發生過關係。」

    「那,如果她說,她覺得高洪傑不會殺人……」張暖遲疑地說。

    「那我就相信高洪傑不會殺人。」劉瑕說道,「但,當然了,我的觀點是一回事,調查是另一回事,不論是從保險案還是兇殺案的角度來說,出租屋沒有線索,交際圈沒有線索,高家沒有線索,所有線索都斷掉,這個案件都只能等高洪傑醒了以後再繼續了,如果他沒能醒過來的話……」

    「那估計兇手就會被算到他頭上了,是嗎,畢竟,他什麼都有了,動機、在場證明……」張暖喃喃地說,表情有點糾結,「哎喲,我都不知道該不該同情他了,這樣到底讓人怎麼去投入感情啦!到底是希望他能醒來,還是死活根本無所謂……完全找不准立場啊!」

    想想,她又決定,「算了算了,那個高叔實在也不是什麼好人,把兒子折磨成這個樣子,就是被殺了也不同情,那還是希望高洪傑快醒來吧,祈禱祈禱……」

    「這說的都是什麼孩子話。」連景雲不禁失笑,「聽好啊,王小姐回話了,她這麼說的,『你要說這個事情是不是他幹的,那我不知道,我就說我當時的想法……我當時是很害怕的,我感覺他和高叔同歸於盡的心都有了,那種咬牙切齒的感覺,是真恨……要說他當時殺人的話,我是真的不吃驚的,真的,不騙你,連哥,我當時都隨時準備跑了,我怕他要對高叔動手以後,下一個就沖我來了』。」

    室內的氣氛,一時有點沉悶,劉瑕陷入沉思,顧不上搭理連景雲,沈欽英氣的眉也皺緊了,他似乎被什麼問題困擾著,還不能接受高洪傑是兇手的認識,擰了半天,又鑽回沙發,開始在電腦上敲敲打打,只有張暖很喪氣,「哎呀,……好吧,現在連最後一點希望都沒了,那看起來,這個兇手真的是高洪傑了,那個祈警官估計得傷心了,他不是一直覺得不是高洪傑嗎……連大哥,那,你回來和我們一起吃中飯嗎?」

    「對了,得和年玉說一聲----蝦米不是不能吃中飯嗎?我回來幹嘛,和她一起吃空氣啊?」

    「劉……劉姐不能吃,我們能吃啊,我和……我和沈先生能吃嘛!」

    「哈哈哈哈,你是想和我吃,還是想和沈先生一起吃啊?」連景雲根本沒當真,隨口開個玩笑。張暖臉噌地就紅了,「我……我……我想撮合你和沈先生一起吃,不行嗎?」

    連景雲和沈欽同時停下手裡的事,一個擰眉一個瞪眼地看過來,張暖被兩邊眼神凍結在當地,劉瑕回過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她也忍不住會心一笑,「說起來,你們是該去吃飯了,我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乾脆我給你們帶點過來吧,說,想吃什麼,」連景雲玩笑開過了,又開始愛照顧人,不過他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等等啊,我先接個電話,喂,張總,您老人家好……我?我在查案呢,你知道,就那個五百萬的案子……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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