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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34:45 作者: 風之岸月之崖
    來到櫟陽宮的時候, 扶蘇也未讓下人稟報,他緩步行至櫟陽宮的後花園內,剛入了內,便聽得裡頭有清澈的琴聲流瀉而出。

    那琴音聲聲, 如若天籟,動聽至極,扶蘇尋著聲音繞過樹下, 便見得前頭花台底下,坐著的娉婷少女,少女面容精緻, 披散的長髮直鋪地面, 頭上只挽了兩個簡單的雙鬢髻, 白色的髮帶隨著長發輕錘而下,襯得那少女的面容空靈絕色, 似若不似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

    見得那少女模樣, 扶蘇淡淡一笑, 然而當他再往前行了幾步之後, 卻是瞬間就……怔在了原地。

    花園中, 並非只有那少女一人, 另外還有一人,二十七八的年紀,一身白衣在這開滿了花季的院中,映襯得格外出塵清逸,碎發半披了鬢邊,劍眉斜長,薄唇輕抿,清俊的面上一雙細長的鳳眼微微垂著,目光似在看見自己的指尖。

    扶蘇站在原地,微微睜大了眼地盯著那人,那人似有所覺,跳動的指尖微微一頓,便忽而抬了眼,朝扶蘇看來。

    「嗯?」沉浸在樂曲中的少女明顯一愣,待順著那人的目光看去,才發現是在身後站著的是不知來了多久的扶蘇,少女露齒一笑,起身朝扶蘇走去:「大王兄,你來多久了,怎麼都不出聲的?」。

    扶蘇淡淡一笑,抬手拍了拍少女的頭:「說了幾次,你是個女孩子,不要總是這般大大咧咧,若讓父皇知道,父皇豈不是會生氣?」。

    少女淘氣一笑:「在父皇跟前,我才不會這樣,不過父皇向來疼我,就算知道了,也不過是說我兩句罷了」。

    扶蘇輕笑,他知道,這個妹妹的性子,若不是興致極好,也不會是這樣的反應,不過……

    「櫟陽,他……」扶蘇看向那人。

    櫟陽笑道:「他叫高漸離,是兩月前父皇賜給我的琴師,專門來傳授我琴意的」。

    果然……

    扶蘇心裡不禁長嘆,腦子裡,忽地就浮現了上輩子,這個妹妹與高漸離最後的結局……

    「櫟陽,你可否先迴避一下,我有話要與這位高先生說」。

    櫟陽一怔。

    扶蘇解釋道:「兩年前,我在宮外曾見過這個高先生,與他也有一曲之緣」。

    明白過來,櫟陽笑了笑:「那你們在這裡坐會,我去給你泡茶」。

    扶蘇點頭。

    待櫟陽走後,扶蘇直徑走到高漸離跟前坐下。

    高漸離兩手放在琴上,似已無心再彈:「沒想到,當初酒肆一遇的少年,竟會是今日大秦的公子扶蘇」這話音中,透著幾分失落的感嘆之意。

    扶蘇聽了出來,並不意外,他知道高漸離對大秦的憎恨,甚至也明白高漸離出現秦宮之中,究竟所為何事,只不過有些事,卻不是他一人之力能改變的而已。

    如今再遇,扶蘇卻也有些不忍他重蹈當初的結局。

    對於高漸離話音里的感嘆,扶蘇只當不明,他抿唇一笑,道:「當初雖與先生只有一曲之緣,但我卻知,先生是有鴻鵠之向的人,只不過……」扶蘇話音微頓,而後微微搖頭:「可惜了……」。

    高漸離微微眯眼,盯著扶蘇。

    兩人間沉默這個空擋,有宮女端了香茶奉上。

    高漸離只是垂眼一看,微微蹙眉。

    宮女奉上香茶,朝著兩人微微俯身,便轉身退了下去。

    扶蘇端起茶杯輕呷一口,才聽高漸離說道:「公子的話,怒我不懂,我雖有鴻鵠之向,可而今亦不過也被折了翅膀,只能囚與這王宮大院之中……」言於此,高漸離不禁苦笑:「也許……這便是公子所說的可惜吧」。

    「並非如此」扶蘇放下茶杯:「櫟陽自小生長王宮,並不懂得宮外險惡,先生如今之所以會坐在櫟陽的宮裡,想來多半也只櫟陽聽聞先生琴音了得,故而才求了父皇旨意,將先生賜了過來,不過也許,如此正剛好入了先生下懷」。

    高漸離眸色一閃。

    扶蘇又道:「我父皇乃非一般之王,卻不說他身邊高手環伺,先生僅憑一人之力,是根本就無法可以碰觸到我父皇的一片衣角,換句話言,這天下,根本就沒有人能傷得了我父皇分毫,先生心中所想,根本不過就是妄想,非但妄想,最後還會葬送了先生的大好風光,何必呢?」。

    今世且先不提,上輩子,有多少人前赴後繼地都想要取嬴政的性命,可結果如何呢?就連名響江湖的大俠荊軻,最終也是失敗而終,區區一個琴師高漸離,又如何能極得上荊軻?

    高漸離雙眉輕蹙,口中卻只冷淡至極地道:「公子所言,怒我不懂」。

    扶蘇只是淡淡勾唇:「先生之能,比之當年的荊軻如何?」。

    突然提及的名字,讓高漸離瞳孔驟收,不過那垂下的眼瞼,細長的睫毛卻極好地將他眼中的驟變給遮擋住了。

    扶蘇又道:「先生在江湖中,享有白虎之名,想來必定也是聽過荊軻的名號,然而以荊軻之能,當年即便他得見我父皇,可終究不也是未能得手,卻還白白枉送了性命著實可惜」。

    荊軻刺秦王,這曾是一件轟動整個江湖與朝堂的大事,當年荊軻行刺,只差那麼一點就能得手了,可是……終究還是敗了,荊軻的失敗,不是敗與嬴政的武功造詣,而是敗於嬴政身邊享有天下第一劍客之稱的蓋聶……

    「嬴政之暴,天下江湖,但凡有點血性與正義之人,都無置之不理,行刺之事,既然有一必然有二」高漸離聲音低低,似乎想要極力壓抑住自己心裡的憤恨,可話語中不免還是透露了幾分出來:「他不想死,那最好便是像當年荊軻行刺之後一般,將他的四周全都遍布高手,不留一點空隙出來,否則……」高漸離雙眼立時眯起,仿佛所有未完的話全在眼眸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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