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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18:01 作者: 棲見
    蕭翊臉色非常難看,好半天,才壓低了聲音說:「你想要什麼?我知道你對我和趙主管心裡有怨,但是你也不用這樣跟我說話,你到底想要什麼?」

    「你別緊張呀,現在戀愛自由,你們談個戀愛也沒什麼呀,我還什麼都沒說呢,」初梔麻辣燙碗一推,人站起來。

    她和他身高上差距太大,蕭翊垂著眼,初梔仰著頭,氣場上卻沒有絲毫被壓制住了的感覺。

    她軟著嗓子,不緊不慢地繼續道:「你放心好了,照片我也只是隨手拍了,我對你和趙玫姐沒什麼想法,也沒想幹什麼,我跟你不一樣,就算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歪門邪道,我自己也可以做得好。」

    下午的食堂安靜,只有零星的一個人遠遠地坐著,時不時往這邊瞧瞧。

    少女逆著光站在窗邊,初夏暖陽裹在她身上,她細細軟軟的髮絲碎發紛飛,看起來像是帶了柔軟的絨毛。

    蕭翊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初梔的時候,就是在食堂。

    那時候還是在高中的食堂,沒有那麼大,少女手裡拿著一支炸年糕,身上穿著對於她來說有些寬大的校服,蹦蹦噠噠地從他面前跑過去,笑容比那天的陽光還要燦爛,叫著她朋友的名字,聲音綿軟的像遊樂園裡粉紅色的棉花糖:「年糕你吃不吃呀!」

    她看起來太快樂了,無憂無慮地好像沒有任何煩惱,再沉重的課業壓力也沒辦法讓她有任何陰霾,她熱烈,純粹而鮮明,襯得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暗淡了。

    那年蕭翊還是別人家的小孩,是所有學生學習的對象,是每科老師的寵兒,是父母眼中這輩子唯一的希望、是他們所有的精神寄託。

    那時候的他還心無旁騖地努力讀書,堅信著學習是可以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

    那個時候,他還有著明確的目標。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很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

    *

    初梔的新實習工作主管是個笑呵呵的中年男人。

    男人看上去四十歲出頭,據說大學是計算機系的,現在做起了SEO,常年一張與世無爭的笑臉,職業特有的地中海髮型,並且異常好說話。

    初梔掛著的位置是文案策劃的實習生,跟著他也學習了不少以前從來沒接觸過的東西,雖然每周只去三天,卻依然十分充實。

    這大概是和在卓思的時候不同的地方,卓思每個人都很忙,東西全靠自己摸索或者偷著學,沒有人手把手的去教你要怎麼去做。

    原辭考了本校的研究生,據說在十大不配擁有頭髮專業中排名名列前茅,然而少年依舊是一副風輕雲淡遊刃有餘的樣子,頭髮茂密得很,甚至每天都有時間來找初梔玩。

    他是理科,幫初梔看起策劃方案提起意見來卻也依然面面俱到,專業到讓人懷疑人生。

    初梔覺得,這大概就是天才和普通人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時間打馬而過,好像前一天才開學,第二天初梔就已經坐在了期末考試的考場。

    大學第三年結束,少女正式進入大四。

    初梔越來越忙,一分鐘恨不得分成十份來用,就好像是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她跟陸嘉珩的聯繫也越來越少,到了後來,就只剩下偶爾的一兩條簡訊,匯報一下最近的情況。

    所有人都像是一個旋轉的小陀螺,薛念南早早就準備著忙著考研,林瞳糾結在考研和工作之間糾結了好長時間,最終還是決定先工作一段時間再做打算。

    顧涵和她的文院文青男朋友陳星辰分手了。

    陳星辰比顧涵大一歲,畢業以後回了老家工作,兩人談了整整一年的異地戀,終於輸給了距離。

    分手的那天,顧涵看起來若無其事,薛念南難得地丟下了書本試題出來,四個女孩子去吃了一串路邊攤,一路吃下來,最後找了一家燒烤店。

    初梔是知道自己的酒量的,所以即使顧涵嚷嚷著這種日子是姐妹就是應該不醉不歸,她還是依舊只喝了兩口。

    四個女孩子單獨醉在外面,怎麼想都很危險。

    初梔一邊擼著串串,啃著烤麵包一邊看著她們三個一杯接著一杯的灌,到最後大家甚至都直接對瓶吹了。

    剛開始的時候,顧涵還是正常的。

    五瓶啤酒下肚,她突然開始哭。

    毫無預兆的,上一秒還在笑的人,下一秒眼淚就順著眼眶噼里啪啦地砸下來了。

    初梔愣住了。

    初梔從第一次見到顧涵,大學三年多的時光,她從來沒見過顧涵哭。

    她似乎永遠都是大大咧咧的,無所顧忌的。

    她喜歡顏色鮮艷的衣服,熱情得像是赤道上的風,她喜歡大聲的說話、大聲的笑。

    她的日子過得歡快又多姿多彩,人生鮮艷而張揚。

    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她都會擋在前面,她像個姐姐一樣照顧著初梔,照顧著所有的人,經常會神神秘秘地拉著她開始看緣分,看到朋友受委屈會第一個站出來。

    她看起來好像無比強大,好像沒有什麼能夠將她打倒。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這樣一個內心仿佛堅不可摧的人,此時卻抱著初梔,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好像世界都塌掉了。

    她的話含在嘴巴里,自始至終都是翻來覆去的那麼幾句,初梔卻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太難了。

    喜歡一個人那麼難。

    想要一直在一起那麼難。

    對不起。

    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會不相信你,也不會抱怨你不理我,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我去你那邊工作好不好,我們不要分手。

    哀切的,悲悽的,有的時候是歇斯底里的憤怒和抱怨。

    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初梔脖頸處的皮膚,燙得她顫慄。

    初梔聽著,鼻尖發酸,眼眶泛紅,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又難過又無措。

    恨不得幫她把那男人從千里之外拽過來打一頓,護短地把一瓶礦泉水從頭到腳澆在他頭上,痛罵他一頓為她解氣,或者替她難過。

    異地戀很多時候大概都是這樣,矛盾的產生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孤獨,是猜疑,是我最需要你的每一個時刻,我想跟你分享的每一個瞬間,你都不在我身邊。

    我的難過,我的快樂,你都毫不知情。

    初梔有的時候會想,自己有多幸運。

    有多幸運,她遇到的人是陸嘉珩。

    在她最稚嫩的時候,最懵懂的時候,最幼稚最敏感的時候,他都在她身邊,給予她無條件的信任,包容她,理解她,陪伴她,耐心地等待著她長大。

    一生那麼長,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也要經歷無數個分別。

    人們在天長地久之前,總是要先學會如何分開。

    第70章 七十塊

    大四實習的時候, 初梔最終選擇了陸嘉珩之前實習的那個公司。

    即使初父已經幾次三番給她拋出了親情的橄欖枝, 想要讓她去他那邊做個小文案小策劃什麼的練練手,初梔還是拒絕了。

    實習當天早上,初梔穿著某家紅綠條中跟小皮鞋, 菸灰色長款大衣外套, 要風度不要溫度嘶嘶哈哈地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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