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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18:01 作者: 棲見
初梔透過玻璃往外看了幾眼, 又匆匆收了腦袋回來,還沒意識到,腿已經開始有點發軟。
她老老實實縮回到位置中間一動都不敢動,抓著書包的手漸漸用力,纖細指節泛白。
剛開始,她沒說話,唇瓣微微抿著,漆黑的眼裡透著點不安,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看著坐在對面的陸嘉珩, 四下瞄都不敢瞄一眼。
陸嘉珩就這麼任由她盯著。
四下聲音亂糟糟的,掛在上面的遊客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焦躁不安,初梔她們後面上去的是兩個女人, 此時透過玻璃窗能夠看見,她們正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此時她們已經掛了半個多小時了,除了山山水水什麼都看不見,什麼消息都聽不到,除了空茫茫的等待以外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下面那個離她最近的纜車裡兩個女人哭的肝腸寸斷,哭的慘絕人寰,一聲高過一聲聽得初梔小心肝都跟著一顫一顫的,本來還沒覺得有那麼誇張,在周圍環境氣氛的渲染下就不由自主的讓人越來越覺得恐怖。
初梔拼命地克制著不讓自己多想,想說說話轉移一下注意力,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人。
陸嘉珩看上去倒是依然懶洋洋的,只在最開始發現的時候皺了皺眉,之後仿佛就沒受什麼太大的影響了,十分放鬆地坐在初梔對面。
察覺到她的視線,陸嘉珩微微側過頭來看著她,唇角微彎,安慰似的朝她笑了笑,剛要說話----
初梔唰地一下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陸嘉珩,她手小,抓著他手腕一圈都圈不住,指尖冰冰涼。
「陸學學學學長你你你別害怕,一會兒就好了!」初梔哆哆嗦嗦口齒不清地說。
陸嘉珩:「……」
少女的手柔軟冰涼,像是剛剛從冰箱的保鮮層里拿出來的布丁,軟綿綿地貼著他溫熱肌膚。
手下力度不算小,緊緊抓著他,手心有薄汗。
陸嘉珩垂下眼去,視線落在她手上,皮膚近乎蒼白的顏色,陽光下能夠看清手背上的血管紋路。
「那怎麼辦,」他低聲說,「我很害怕,等不了一會兒了。」
初梔抓著他的手緊了緊,人顫啊顫啊:「別怕!沒沒沒沒事的學長!」
陸嘉珩唇色本身就淡,此時長眼一垂,銳意被柔和掉了不少,唇角微抿,看起來還真的莫名就有點蒼白的脆弱感。
蒼岩山這纜車很小,初梔在裡面也根本站不起來,她看著他這副和往常有點不太一樣的模樣,又想起從上了這纜車開始,他就一直這樣很安靜的坐在對面,一動也不動,頓時有點擔憂:「學長,你是不是有點恐高呀?」
陸嘉珩微微愣了愣,緩慢眨眨眼。
他似乎是思考了幾秒鐘,然後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對,我有點兒恐高。」
初梔一臉果然如此的樣子,屁股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抓著他手腕的手鬆開了。
陸嘉珩稍微有些遺憾,乾巴巴地看了看自己上一秒還被抓著的手腕,結果還沒等反應過來,面前的小姑娘突然身子前傾,兩隻小胳膊直接環著他把他抱住了。
陸嘉珩人一僵。
兩人之間還隔著腿,一大塊的距離,她手又短,其實只能扣在他身體兩側,但是上半身確實實實在在地整個塌下來,直截了當壓在了他的大腿上。
腿上有軟綿綿的觸感緊緊貼合上來,帶著少女的體溫,還有淡淡的甜香味道。
像是香草奶昔,又像奶油蛋糕。
陸嘉珩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就跟被人格式化了一樣,茫然了三秒。
然後他回神,腦子裡第一個念頭就是去反駁程軼。
誰說蘿莉都是平的了。
陸嘉珩僵著身子,一動都不敢動,手指蜷起,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手足無措。
他想推開她。
又不想推開她。
翠鳥啼鳴,雲高而淡,天空是飽和度很高的藍。
陸嘉珩喉結滾了滾,就任由自己被女孩抱著,一動都不敢動。
停滯在幾百米的高空,也不及她一個擁抱來得更讓人覺得驚心動魄。
他緩慢地垂眼,看著面前的少女低垂著頭,長發也跟著散下去,露出一段白皙的後頸。
她也不抬頭,明明自己怕得要死,像個鴕鳥一樣腦袋死死埋下去,卻偏偏做出了一副保護者的姿態,緊緊抓著他的胳膊環上去不放,軟軟的一把嗓子輕聲安撫他:「學長,你別怕,別怕啊,沒事的,只是停一下電,馬上就好了。」
陸嘉珩沒說話。
初梔以為他只是因為恐高才不說話,一邊鬆了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臂,一邊抬起頭來。
他一瞬不瞬盯著她,漆黑的眼裡有幽暗的光。
初梔偷偷地往外瞥了一眼,剛要說話,手機響起。
林瞳在她們上面的那個纜車裡正往下瞧,他們在前面,高度比初梔他們還要高一些,不過此時也沒什麼區別。
初梔放開手直起身來,摸了半天才摸出手機,僵硬著手指接聽起來,林瞳聲音一傳過來,初梔小臉就哭喪了:「瞳瞳……」
她一邊跟她說話,一邊扭身跪在座位上,回頭抬眼往上瞧,這麼一動,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纜車輕微地動了一動。
初梔一僵,又不敢動了。
她跪坐在座位上,一邊跟林瞳講電話,煞白著一張小臉勇敢道:「放心,我會保護好學長的。」
「……」
陸嘉珩輕輕笑了一聲。
半空中手機信號實在不算好,初梔又斷斷續續和林瞳說了一會兒話,才掛掉電話,重新小心地轉過身來坐正。
她電話一掛,陸嘉珩人立馬就湊過來,自然地伸手,抓著她一隻手過來,拉在手裡。
初梔眨眨眼。
陸嘉珩一隻手緊緊抓著她,手指修長好看,掌骨微微突起,血管淡青。
睫毛垂著,聲音低低的:「我害怕。」
初梔一聽,瞬間就堅強起來了,頓時覺得有山一般厚重的使命感壓上了她的肩膀,還帶著點神奇的母性。
她一個不恐高的被這麼掛著都怕死了,別說陸學長了。
可能他本來就不想坐這個,但是又不好意思讓她們因為自己費勁兒爬上山。
她當即抽手,反手把他一隻手包進掌心,一隻手包不下,她用兩隻握住:「別怕!不要怕!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學長。」
陸嘉珩抬眼,抿著唇點點頭。
初梔身子微微前傾,雙手抓著他一隻大手,講了個《夜鶯與玫瑰》。
她聲線軟糯,卻又不顯得黏膩,清透又乾淨,說起話來有種沁人心脾的舒服。
初梔本來也害怕,也不安,心裡沒底得很,一旦陷入這種境地,她腦內活躍的小劇場就會尤為糟糕,比如她會開始腦補索道失控,刺啦刺啦向下滑,撞上山體撞了個粉碎。或者掛著的鋼索斷了,纜車整個啪嘰一下掉下去之類的場景。
也是因為這個,所以她從來不坐遊樂園的過山車,她總覺得安全帶會脫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