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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16:40 作者: 焦尾琴鳴
    徐婉讓那侍從官幫忙拿著藥瓶,單手摸了些藥膏一點點擦在他的傷口上。

    這雨夜很涼,可她覺得他身上熱的發燙。

    他的後背上看的見的是一道道發青破皮的傷痕,還不知皮下是否傷了筋動了骨頭,徐婉有些出神,不要心用了些力,他雖然沒出聲,徐婉卻感覺到他身上顫了一下。

    徐婉連忙將手拿來,傾過身去問他:「沒事吧。」

    就在這一瞬,他突然轉過頭來,他的唇從她的臉頰、她的唇上一一飛快掠過。他們都驚著了,他沒想到!她會湊過來,她也沒有想到他會突然轉身。

    徐婉愣了一下,連忙往後躲去。她突然往後縮,她懷中的糯糯哼唧了一聲,不太高興。

    她低著頭哄著糯糯,心裡卻不平靜,方才濕潤的觸碰似乎還在唇上。

    她的驚慌都被身旁的人看著眼中,孟欽和靜默地將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上。侍從官方德春剛才正好撞上了那一幕,趕緊轉過頭去了,只敢從後視鏡里偷偷看後面的情況。

    哪知就這麼看了一眼,二少突然抬眸,透過後視鏡正好和他的視線撞上。

    孟欽和斂著目瞪了方德春一眼,方德春即刻老實了,連忙將頭低下去了,不過他感覺二少只是嚇唬他,不是很生氣。

    車廂里很安靜,他和她都沒有在說話,只聽見車頂上傳來的一直未停歇的雨聲,徐婉閉著眼睛假寐。

    她其實並沒有睡意。

    徐婉意識到他是跟自己說話,既然他都知道她沒有睡,她也沒有必要再裝下去了,索性睜開眼,問他:「什麼原因?」

    他笑了一下,卻沒有直接回答她,低頭看著她,又拋出一個問題:「我上頭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我排行老三,但是他們都叫我二少,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他不說到一直沒覺著,如今他點出來了徐婉確實覺得奇怪。

    他道:「之前為了躲避仇家,我爹將我大姐寄養在朋友家,後來因為戰亂,那個朋友去世了,我大姐也下落不明,費勁千辛萬苦才找回來。大概是我快六歲的時候,我大姐才被接回司令府。我爹對大姐比對孟欽同還要好,百般寵著,現在對糯糯應該也是那種感情。」他說著,忽然笑了笑,「從前我不明白我爹為什麼對我大姐這麼好,如今總算是明白了。」

    「明白什麼?」

    他轉過臉,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眼睛,!道:「我才明白,有些時候只有失去了,才能真正回過滋味來。」

    黑夜中,不知為何,他一雙幽深的眼眸中仿佛一直有光,一不留神就被吸引著望到他眼眸深處去。

    徐婉別過臉去,背著她靠在后座上,重新將雙眼閉起來。她怎麼不明白他方才那句話的意思,她怎麼不了解他?

    他此刻滿背的傷,那半身全濕了的大衣,有一天晚上在他床前徹夜地守候、還有他今天忤逆他父親說的那些話,她不是全都看不見、聽不見。

    那時的好意來的更加隨便,一提特意買給她的灌湯包,或是哪晚難得的溫柔繾綣,都足以撥亂她的心弦。那時的她,就像一個木偶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間,就算明明已經往後退了一千步,他若有若無的一個撩撥,又能將她拉回到他的面前。

    他對於這個提線木偶地遊戲樂此不疲,待她時好時壞,每當她將真心交給他,又會猝不及地被他丟棄。

    那年洋樓中無盡地等候,等來他一句「我要成婚了,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又是哪一年曉風吹拂柳絮地時候,她坐在湖心亭中守著一盤永遠不會下完的殘局。

    到底是怎樣一個愚蠢的人,才會兩輩子這麼多次跳進同一個陷阱。

    她再抬眸時,眼眶稍有些紅,開口卻是極其平淡的語氣,「我以為二少應該不是才明白,那種失而復得的滋味在楊小姐身上應該嘗夠了吧。」

    他的臉色微僵,沒有再說話。只見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他,又道:「二少還不明白嗎?人還是珍惜自己擁有的,不然再度失去了又徒增惋惜,不是嗎?這次攪了你的婚事實在抱歉,我這份歉意如果合適的話,也替我轉達給楊小姐。」她頓了一下,道:「我對楊小姐的歉意甚至多過對於二少你,你想想,這些事別人日後談論起來,說起二少你來,最多說你幾句風流,談起楊小姐呢?又或者談起我呢?我想便遠遠不止不是這些說辭了。我是深陷過輿論漩渦中!的人,深知這個世界對女人的刻薄,所以也請二少以後做事多些思量。」

    說完,徐婉看了孟欽和一眼,他沉著臉,默而不語。

    徐婉也不再管她,閉上眼開始休息。或許是想說的話都說了,心裡難得的平靜,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夢中她回到小時候,回到了老家的宅院,她枕在父親的臂彎中,數著天上的星斗緩緩入睡,做了一個甜甜的美夢。

    糯糯也醒了,揉著眼睛說要回家。徐婉抱著糯糯下了車。

    夜色已經很深了,好在雨已經停了,關上車門前,她生疏且客氣地與他到了聲謝。但是沒有說「再見」,她想他們今後應該不會再見了。

    朦朧的夜色中,她似乎看見他苦笑了一下,連客套的話也沒有講。他將車門關上,回過頭去,不一會兒汽車就在她面前開走了。

    回到坤州後這幾天,因為發大水街道都被淹了,許多店面都歇業了,但徐婉還是淌著水去了一趟女子銀行,她還有最後一件事情要做,做完就可以永遠離開坤州了。如今看起來,時間緊迫,越早走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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