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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3:16:40 作者: 焦尾琴鳴
徐婉想起來上次徐子仁跟她說過,他當時沒有胡潤生她的下落,而是說的和她走失了。
徐婉不想談徐子仁,只淡淡應了一聲,「我其實知道,我不想說他了。」便沒有再說什麼。
胡潤生雖然意外,但察覺到了徐婉的情緒,也沒有再追問,換了個話題問她:「小婉,你吃了中飯沒有?」
徐婉急著從程公館回來,並沒有吃中飯。她聽得出胡潤生準備帶著她去下館子,便如實回答沒有。這麼些年沒見面,總覺得有講都講不完的話要說。站在這裡說話並不方便,尋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談也是好的。
胡潤生帶著徐婉去了一家專門做安州菜的飯館。那家飯店在有些偏辟的街道上,徐婉跟著胡潤生走著卻無端覺得安心,她一個人無依無靠經歷了太多的漂泊。
走了十來分鐘,終於走到了。那家店店面不大,生意因為戰亂更加冷清,不過老闆是安州人,而且還認識胡潤生,見他過來了用方言招呼著他們進去入座,徐婉在一旁聽著十分親切。
許是胡潤生經常去,老闆沒有見過徐婉,一個勁地打量她,過來倒水時還笑著用安州話開胡潤生玩笑,「怎麼換人了?一個比一個漂亮。」或許是因為徐婉聽不懂安州話,所以講話很隨意。
「別亂說。」胡潤生看了眼徐婉,有些難為情,卻也沒有向老闆介紹徐婉。
徐婉的心僵了一下,她聽得出,胡潤生應該經常帶別的女人到這裡來,說不定就是他的妻子。他們其實並沒有定親,這麼多年他們彼此毫無對方音信,人家也不欠她的,更何況她自己更加不堪。
徐婉和胡潤生在靠牆落座,然而點完菜後,兩個人卻陷入了僵局,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是,已經五年沒有見過了,記憶中最親近的人此刻突然相遇其實是生疏的。何況,各自經歷著飄零,不知道什麼可以問,什麼又不能。
正如胡潤生一直都沒有過問她的父母,徐婉知道他一定是聽徐子仁說了,不敢再來觸碰她的傷心處。徐婉不知道胡潤生家裡的情況,也不敢亂說。
過了一會兒,跑堂的過來送了幾碟開胃小菜。胡潤生替徐婉布菜,開口問徐婉,「小婉,我看著你比從前還要瘦了,多吃些。」吃了幾口菜,他又問:「你到金城多久了?現在在做什麼?」
不知為何,現在胡潤生還是問她情況,她卻沒有方才那麼不知所措了,「才一個多月,淮晉打仗才到金城的,現在在給別人家裡當鋼琴教師。」
聽徐婉這麼說,胡潤生十分驚喜,放下筷子看著徐婉。他原本害怕徐婉過得不好,沒想到還有一份這樣體面的工作。
不過徐婉怎麼會彈鋼琴呢?安州本來就是小地方,何況他們還是在鎮上,就沒有聽說過那裡有人會彈鋼琴的。在胡潤生眼中,鋼琴這樣的樂器是坤州、金城這邊體面人家的小姐、少爺才會學的洋玩意。
胡潤生又問:「小婉,你還會彈鋼琴?你是什麼時候學的?」
徐婉不想往下細說,只道:「鋼琴是隨便學學的,他們公館不缺老師,鋼琴老師這份活應該也不長久了,所以今天特意過來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
「哦?原來你今天過來是找工作的。」胡潤生恍然大悟,又問她,「你想找什麼樣的工作?」
「我看到你們廠在招聘打字員,那些英文我認得。」她頓了一下,苦笑著補充道:「可我沒有畢業證書,他們都不肯要我。」
徐婉小學沒有畢業這件事胡潤生是知道的,安州那邊並沒有送女孩子上學的傳統,徐婉這樣上過幾天學的已經算是幸運,還有的連學堂的門往哪開都不知道就被父母送去嫁人了。
她說她認得英文,胡潤生有些不敢相信,又打量了徐婉一眼。如今的她雖然還是叫他潤生哥哥,但沉靜、內斂,早已沒了幾年前的稚氣,看起來倒的確像是受過教育的小姐。
胡潤生想到這,好奇問徐婉:「小婉,你這幾年在做什麼?」
徐婉避重就輕,只說:「這幾年一直在學一些東西,鋼琴、英文都是這兩年學的。」
「那你一定是遇上了貴人。」他笑著說。
貴人?徐婉沒有應聲,她也不知道到底算什麼。
胡潤生想起自己的經歷,如果不是貴人相助,他並不能完成自己的學業。他之前聽徐子仁說爹娘都沒有了,徐婉也下落不明。逃難的路上不知道餓死了多少人,他原想著她活著便好,不曾想還有了這樣的改變。
胡潤生想了想,又說:「家庭教師這樣的工作的確不穩定,你不如到我們廠里來幫忙,我也好照應你。你什麼時候過來?」
徐婉連忙道謝,能在外面找份穩定的工作自然是好的,只是她還有些放心不下程愛蘭。徐婉雖然說不上來,可總覺得程公館有些奇怪。之前那些鋼琴老師頻繁辭職,或許不僅僅是愛蘭的原因。
徐婉感謝胡潤生,「謝謝你。不過我暫時還要去回那邊教鋼琴,今天我也只請假到了晚上。」她沒有再叫胡潤生潤生哥哥。雖然他們曾經差點定了婚,可看他現在的樣子應該已經娶了妻,她還是要避嫌的好。
不過她現在還沒有能力做到完全不要胡潤生的幫助,她不想和上輩子一樣不給自己留一點後路。其實就是作為老鄉、兒時的朋友,胡潤生也會幫她,只要保持界限,必要的時候還回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