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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30:24 作者: 只吃蘇打
兩個多月,珏書一共收到了Carlyle寄來的十五封信,他在信里報喜不報憂,從語氣和口吻看來,案件確實在順利地往下進展著,可惜事件過去太久遠,加上尹自怡並非英國人,牽扯大了只會變得愈發棘手,Carlyle的訴求便從判刑變成了和他的父親從此斷絕關係。
威斯敏斯特先生沒有同意,卻在九月初的一天和威斯敏斯特夫人離了婚,珏書摸不清這下是玩的哪一出,好巧不巧,第二天收到了來自Bianca的手寫信。
Bianca字體飄逸難懂,珏書通讀了一個下午,下意識地忽略了所有關鍵詞為她自己的部分,在以下重要語句下劃了橫線。
——雖然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好日子過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慫恿Carlyle起訴他父親的,如果是,我勸你最好讓他儘快收手,據我所知,Carlyle現在完全處於弱勢,你懂嗎?你們根本贏不了的,而且事件的走向已經偏了,我姑父身上明顯不只一樁案子,我說的不是命案,命案毀不了他,毀了他的只可能是……算了,不想跟你多說,我和我父母搬家去瑞士了,祝你們好運。
——我還是給你點提示吧,我住在莊園的那段時間掌管過書房保險箱的鑰匙,你記得的,是我姑母給我的,我後來拿去複製了一把,現在藏在你住過的那間臥室的吊燈裡面,你現在立刻馬上去取了,把保險箱裡所有折了角的文件以及照片燒了,千萬別讓我姑母帶走。
第52章
絲絨莊園 52
信件落款時間是半個月前,那會兒威斯敏斯特先生還沒有與Natalie·Tallinn離婚,按照Bianca的說法,他們離搬離絲絨莊園的那一方必然是Natalie·Tallinn,只是不清楚愛德華的撫養權最後落在了誰的手裡。
珏書收好信,抬頭剛想拉上窗簾,忽然發現茫茫的厚霧自海面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岸邊席捲來,燈塔的光芒似有若無,難聞的水腥味鑽進房間裡,地板和牆面上似乎也滲出了不明顯的水珠。
門外響起凌亂的腳步聲,珏書拉好窗簾後趕緊打開房門,發現人流都是湧向旅館外,他在靠門口的位置找到了柯林斯教授,聽她說是海面上忽然起了大霧,在英格蘭和小島之間定線往返的客輪發生觸礁事故,救援隊剛剛才出發,這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營救到位。
干站著也是無用,柯林斯教授拉著珏書在餐廳里坐下,要了兩杯熱咖啡,加上在劍橋的那段時日,她照顧了珏書有四個月有餘,珏書秉持能不麻煩別人就自己乾的原則,算是沒有給柯林斯教授添太多麻煩,但是這一次,珏書不得不主動開口向她提出要求。
「我想回英格蘭,」他斟酌著遣詞,「這幾天Carlyle的信越來越短,他什麼也不說,光問我最近怎麼樣,後來乾脆變成了他的律師喬嵐給我寫信,我問喬嵐案子進行到哪一步了,他卻含糊其辭,說只要威斯敏斯特先生簽了字就好了。可是他又說威斯敏斯特先生最近身體狀況不太好,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怎樣,終審不得不一拖再拖。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回到英格蘭,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得到忙的地方。」
柯林斯教授知道等待對於珏書來說只要有煎熬的痛苦,她憂心忡忡地看著珏書,沒說「可以」還是「不可以」,想起來老闆娘有一個收音機一直放在櫃檯上,有需要聽時事新聞的可以自取,便起身拿了過來。
很可惜,也許是濃霧的原因,信號不大好,播放出來的報導支離破碎,珏書勉強聽清了幾個類似於「倫敦」「骨髓炎」「截肢」「死亡概率」等指向性含糊的詞。
科林斯教授摁下電源鍵,刺啦刺啦的噪聲頓時止住了。
她對珏書說:「要回去至少也得再等幾天,你不用太擔心,等到交通恢復,我陪你回英格蘭。」
珏書點點頭,喝完咖啡問老闆娘要了一小塊魚肉,帶上樓給喜光作晚餐。
濃霧是在第三天徹底散去的,觸礁的客輪和船上的乘客並無大礙,第五天便恢復了正常航行,珏書和柯林斯教授收拾好行李,趕了將近兩天的路程,終於回到了久違的劍橋。
劍橋當日天氣明朗,天上飄著不明顯的絲絲縷縷的雲,珏書將喜光拜託給柯林斯教授後,孤身一人打了輛計程車前往絲絨莊園,或許是他過於緊張,精神不振,司機問他去絲絨莊園做什麼,他也沒有回答。
窗外陸陸續續地閃過高大的香柏樹林,枝葉頂端纏繞著像是有夢裡才會有的虹色光暈,風從窗戶外湧進車裡,珏書閉上眼,聞到不太濃烈的秋英的香氣。
14歲偷渡到英格蘭,輾轉海邊的好幾座城市後,終於定居劍橋,從一無所有搖身一躋身為當地的一位「合法居民」。珏書有時會費力地思索,他到底在追逐什麼,是飽腹水平的生存,還是什麼都要擁有,例如錢、地位以及愛情。
「到了。」
司機停下車,珏書從疲倦的狀態里緩過來,一睜眼,看見眼窗外一派荒蕪的景色,怔住了。
珏書沒有反應得及那塊綠絲絨一般平整的草地怎麼會長成這樣,但是草坪盡頭的宅邸又在提醒他這裡的的確確就是絲絨莊園,司機催促他不要浪費時間,珏書只好打開車門,雙腳碾倒一片不知名的長著黃色小花的野草。
野草高的高矮的矮,所見之處不見任何一個人影,正對大門的噴泉乾涸見底,枯萎的睡蓮葉片化成黃褐色的殘渣。珏書站在噴泉雕塑覆下的陰影里,眺望到葳蕤萋萋的玫紅色薔薇,他先前種的月季恐怕也已經枯死了。